賴明
【摘要】促進生產力不斷發展,進一步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就必須在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基礎上,做好國企改革的“加減乘除”。做加法:全面評價,強化監管,提升國有企業效率;做減法:減少保護,政企分開,維護公平市場環境;做乘法:發揮優勢,分工協作,促進生產力成倍增長;做除法:回饋社會,改善民生,更好體現公有性質。
【關鍵詞】國企改革 經濟制度 產權關系 資源配置 【中圖分類號】F276.1 【文獻標識碼】A
當前,經濟領域的一些觀點,或是對馬克思、恩格斯等的經典論述斷章取義,偏離或曲解了馬克思主義理論;或是片面、不加條件地引用馬列經典論述中某些具體論述來佐證或批駁中國的情況。特別是在國有企業改革領域,往往對我國基本經濟體制、公有產權實現形式、各類企業地位與關系等問題認識不清,出現將企業“臉譜化”傾向。故此,應當正本清源,全面正確理解馬克思、恩格斯經典理論的原意;應從國企改革的歷史沿革和實踐經驗出發,把握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這一馬克思主義“活的靈魂”,不斷堅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要正確認識經濟制度中“公”與“私”的關系。一是要正確認識公有制經濟主體地位。有些觀點從馬克思在“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礎上,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等表述出發,簡單地認為社會主義公有制就是“人人有份”、“人人分紅”;或截取馬克思口述的“工人只有在成了他的勞動資料的占有者時才能自由;這可以采取個體占有方式或集體占有方式”,籠統地認為個體工商經濟也是公有制經濟;還有觀點認為,馬克思指出“共產主義在它的最初的形式中不過是私有財產關系的普遍化和完成”,故而應在更普遍范圍內(如土地、礦產資源等)推進私有化。這些觀點沒有認識到我國的社會主義國家性質必然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忽視了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占有”、“共同占有”等諸多表述。二是公有制經濟、國有經濟、國有企業等概念不能混淆。一些觀點仍將國企等同于公有制經濟或國有經濟,認為企業兼并重組、混合所有制發展、企業員工持股等是“搞私有化”,會“危害國有經濟主體地位”;甚至有觀點以西方國家企業“逆私有化”為據,質疑我國國企逐步退出競爭性領域、社會資本參股等改革舉措。馬克思主義理論認為,“自由人聯合體”的經濟關鍵在于消滅剝削和階級對抗,即“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這才是公有制經濟的精髓。“國有經濟”既包括國有經濟單位,也涵蓋土地、礦產、能源等內容,“國有企業”表明的是企業所有權歸屬,但并不指定企業制度和生產組織形式,既可以是“國家所有”下“個體承包”、“集體經營”,又可以是“國家控股、多方參股”,甚至可以是BOT等“授權民營,期滿國收”。而土地、礦產、資源等最基本的生產資料國家所有,金融領域大量國有資本的形成,則保障了社會主義的發展方向不致偏離。
正確認識馬列主義關于基本經濟制度“公”“私”論述,必須將歷史發展中變化的恒定性和規律性作為思考理論和實踐問題的出發點。在牢固樹立、始終堅持、自覺維護公有制經濟主體地位的前提下,保障非公有制經濟平等合法權益,讓一切創造社會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為社會主義事業向更高階段發展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只能逐步改造現在社會,并且只有在廢除私有制所必需的大量生產資料創造出來之后才能廢除私有制”。因此,在我國生產力水平仍然不高的情況下,“公”和“私”將長期并存、共同發展。
要正確認識經濟結構中“國”與“民”的關系。近年來,探討“國進民退”、“國退民進”等命題的觀點很多,大多往往陷入“非此即彼”思維,對生產資料所有制與企業制度不加區分。有些理論不顧部分國企確實存在的壟斷、低效、腐敗以及職工之間不平等,既沒有認識到國有企業治理面臨的內部問題,也看不到企業技術經濟性與市場結構的關系;還有理論抱著“一私就靈”、“民企才是人民企業”等觀念,對民企“小散亂、不規范,做買賣靠請吃飯”等問題視而不見。更有理論斷章取義地引用恩格斯的論述,認為馬克思、恩格斯“多次辛辣地批判過由‘國家組織生產’”。而事實上馬克思、恩格斯批判的國有化,正是由于資本主義矛盾激化而使資本主義國家不得不承擔起對生產的領導,這樣的“國有經濟”顯然不屬于社會主義。
上述各種不全面認識的推理結果,必然糾結于“國”與“民”之間的數量比例關系,卻忽視了我國社會主義建設的最根本任務——解放和發展生產力。馬克思主義理論認為,工人階級成為統治階級后,將“一步一步地奪取資產階級的全部資本,把一切生產工具集中在國家即組織成為統治階級的無產階級手里,并且盡可能快地增加生產力的總量”。無產階級奪取資本、國家集中生產工具,已由我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改造初步完成,而怎樣“盡可能快地增加生產力總量”,馬克思、恩格斯沒有也不可能清晰地說明。鄧小平同志指出,“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則就是要發展生產力”;“許多經營形式,都屬于發展社會生產力的手段、方法,既可為資本主義所用,也可為社會主義所用,誰用得好,就為誰服務”。只要堅持社會主義方向不動搖,經濟中“國”與“民”的比例、結構、相互關系都應當向最能促進生產力發展的狀態不斷調整、不斷完善。
要正確認識產權關系中“企”與“政”的關系。一是產權歸屬上,有觀點認為國企名義上“屬于全體人民”,但任何一個自然人都不能行使其所有權,所以“所有者缺位”、“所有權主體虛置”;還有觀點認為國企執行政府經濟政策,企業高管和政府官員之間常有“身份轉換”,因此國企就是“政府的”。這些論斷沒有認識到人民通過人民代表大會等代議制民主制度,將所有者權益委托給人大機構,進而委托給政府部門代理。在這一鏈條中國企產權是明確的,即“全民所有”,但產權主體具有集合性,并不能分散地實現各項權利,因此政府是天然的代理人。然而,國有產權歸屬雖然清晰,但產權實現則需要建立完善、有效的監督制度體系。二是政企關系上,有觀點認為國有企業是社會主義的“基石”,貫徹和執行各項經濟政策,所以政府要理所當然地通過如補貼、注資、國有資源無償或低價劃撥等方式支持國有企業。這類觀點沒有把握社會主義生產組織方式的實質。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無產階級取得國家政權后,國家是生產資料的所有者,實際經濟活動可以由無產階級的合作社進行。恩格斯指出:“我們一旦掌握政權……把大地產轉交給(先是租給)在國家領導下獨立經營的合作社……我們必須大規模地采用合作生產作為中間環節……使社會(即首先是國家)保持對生產資料的所有權,這樣合作社的特殊利益就不可能壓過全社會的整個利益。”
可以看出,在馬克思、恩格斯的經典表述中,國家只是生產資料的所有者和出租者,不負責合作社的經營,這為“政企分開”提供了明確的理論依據。生產資料公有制和生產形式合作制是一個生產體系中的兩個方面,國家與合作社之間并沒有“上下”關系,而是通過“出租和承租”的產權租賃關系相連接,合作社的“特殊利益”也不能超過“全社會的整個利益”。
要正確認識資源配置中“市場”與“計劃”的關系。隨著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逐步建立,市場作用日益明確,“計劃”幾乎無人提及,甚至由于各種原因“談計劃而色變”。但計劃本身與市場一樣,是資源配置的手段。馬克思指出:“生產資料的全國性的集中將成為由自由平等的生產者的各聯合體所構成的社會的全國性的基礎,這些生產者將按照共同的合理的計劃進行社會勞動。”恩格斯指出:“當社會成為全部生產資料的主人,可以按照社會計劃來利用這些生產資料的時候,社會就消滅了人直到現在受他自己生產資料奴役的狀況。”
“共同的合理的計劃”、“社會計劃”等概念,不是由某些人閉門造車做出的計劃,也不是從理論上求解成千上萬個聯立方程,更不是政府下達的強制性指令,應該是社會成員廣泛參與的計劃。在當前生產力不夠發達的條件下,廣泛的社會計劃不可能實現,必須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讓國有企業充分參與市場競爭;但政府同時也需要做出科學、合理的指導性規劃,指導企業生產經營行為和承擔社會責任,特別是促使公益性企業更好地提供公共服務。近年來,隨著大數據、云計算等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企業了解人民群眾各種個性化需求越來越容易,社會參與公共決策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大,政府完善各項規劃和企業做好生產計劃的技術條件正在不斷完善。
國有企業建立、發展和改革,其核心始終是通過生產關系的不斷完善來促進生產力持續發展,不斷夯實“社會占有生產資料”的基礎。
我國進入社會主義階段時,馬克思、恩格斯設想的“未來社會”各項前提條件,如生產力的高度發達,技術手段發達,人們思想道德水平極高,等等,幾乎都不具備。在這一歷史基礎上建立的國有企業,不但承擔著轉變經濟運行模式的任務,還擔負著重塑社會結構的任務。由于一些偏差、失誤和體制機制弊端,形成了“企業躺在國家上,職工躺在企業上”局面。企業存在“投資饑渴”、不愿擔責等心態,沒有動力和能力做出科學的計劃;政府缺乏判斷企業成本、生產能力和效率的有效手段,難以根據全社會需求做出計劃,甚至囿于局部利益,對企業一味“支持”和“保護”;勞動者思想上,“小生產者”意識,甚至封建思想殘余不可避免地被帶入生產過程。這些弊端極大阻礙生產力發展,也是現階段落后產能過剩、政企難分、企業內部人控制等問題的歷史根源。
改革開放后,國有企業歷次改革,從“放權讓利”、“抓大放小”,到“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再到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和股份制改革,繼而到完善產權保護制度和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都是朝著生產力發展方向不斷推進。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要堅持“兩個毫不動搖”、“兩個都是”、“兩個不可侵犯”,強調權利平等、機會平等、規則平等,“鼓勵非公有制企業參與國有企業改革”,進一步完善了基本經濟制度;提出“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各種資本“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經濟,是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實現形式”,闡述了社會主義經濟中的“國”與“民”關系;同時,在“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這一重大理論創新的基礎上,指出“屬于全民所有”的國有企業“總體上已經同市場經濟相融合”,要求實行分類改革,“準確界定不同國有企業功能”,“破除各種形式的行政壟斷”,提出“以管資本為主加強國有資產監管,改革國有資本授權經營體制,組建若干國有資本運營公司”,“政府要加強發展戰略、規劃、政策、標準等制定和實施”等重大論斷,進一步明確了市場、企業和政府關系。
目前,國企改革領域仍面臨一些問題,使部分群體的局部利益置于社會整體利益之上,成為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的障礙,也背離了社會主義的根本目的:一些企業忽視薪金、責任和貢獻之間關系,激勵機制成為管理者或部分員工獲取高薪的渠道;不少國企占據上游壟斷地位,沒有真正融入市場;部分行業表面上通過合同制改革完善了企業勞動制度,實際卻讓原本是市場契約的勞動合同成了“國有身份證”,甚至還出現了“鐵裙帶”問題,等等。
在現實條件下處理好四個關系,促進生產力不斷發展,進一步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就必須在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基礎上,做好國企改革的“加減乘除”。
做減法:減少保護,政企分開,維護公平市場環境。一是國企減優待。當前一些國企以發展公有制經濟為由“理直氣壯”地要求各種不合理優待和行政壟斷,低成本占用大量資源,如水資源、動植物資源都處在“超廉價使用”狀態,廣播電視、通信等頻道資源更是無償占用。這實際上是國企對其他市場主體經濟權利的侵害,不但降低資源使用效率,也客觀上阻礙了市場力量的自我發育,應減去這些不合理的優惠待遇。同時要轉變一些地方和部門“企業能加不能減”思維,建立國企正常退出機制。二是為國企減束縛。一方面,國企管理人員面臨“國家干部”的身份束縛,往往傾向于“免責避險”,泯滅了市場經濟中“創新試錯”等企業家精神。另一方面,國企面臨“進退兩難”束縛,“退”時總有“國有資產流失”,甚至“摧毀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等聲音;而“進”時又出現“與民爭利”、“市場化改革走回頭路”等議論。應堅持“有進有退”的改革思路,各類企業、各種資本間公平競爭,可進可退。此外,“人員能上不能下”、“收入能增不能減”、“企業社會負擔能多不能少”等束縛,都應通過深化改革予以破除。三是為“非國有”企業減障礙。“非國有”企業發展的最大障礙來自于不公平的市場環境。例如,國企兼并國企,審計部門往往審查較松,而民企購買國企資產,審計部門則出于“防止國有資產流失”等無可厚非的目的反復審核,久拖不決。這表現出市場主體的地位不平等,應將國企和民企放在同等的市場條件下,參與競爭,優勝劣汰。
做加法:全面評價,強化監管,提升國有企業效率。一是企業成本加內容。在企業成本中增加如占用財政補貼等“隱性”成本,應嚴格按企業為社會創造的財富以及未內在化的“要素”價值來確定財政補貼。二是企業效益加指標。有人認為國企社會責任就是創造財富、利潤、就業和稅收,這種說法忽視了國企承擔著執行國家公共政策、提供公共物品或準公共物品,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作用和功能,應在效益指標中增加社會責任等方面的指標。還應提高公用事業企業成本和價格構成透明度,讓人民有機會了解、評價“自己的”企業效益;在各級人大成立專門國有資產審核機構。三是企業經營加約束。目前一些地方對國企法人代表離任審計做不到全覆蓋,企業經營、日常管理、財務監督中發現問題也很難糾正,監督往往流于形式。應由全國人大擬定央企負責人考核制度,由國資委執行,紀檢、審計等部門監督,形成監管合力。在市場化基礎上做實企業薪酬委員會、外派監事等制度,更多啟用懂得相關知識,具有監督經驗的專業人員。
做乘法:發揮優勢,分工協作,促進生產力成倍增長。一是促進技術擴散。科技在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中作用日益增大,應利用國企人力資源豐富、資金實力雄厚、多年技術積累等優勢,在如研發集成、工藝創新等方面強化國有經濟“主導地位”,吸引民企資源,促進技術擴散;在戰略性新興產業加強自主創新,引領產業發展和升級方向,強化企業創新績效考核。二是形成合理分工,借助非公有制資本貼近市場的特點完善產業鏈。例如,國防工業是國有資本集中度很高的部門,但國防工業企業“包攬一切”的生產方式顯然是不經濟的。調研發現,若能加強配套產業鏈建設,營造良好的市場環境,形成合理分工,提高集體企業、民營企業對國防科技的轉移和擴散承接能力,推動相關產業集群的形成,寓軍于民、軍民融合,往往能快速促進國防工業發展;同時,集體、民營企業常常具有敏感的邊際行為,能夠幫助國有企業迅速獲取市場信號,降低交易成本,增加經濟效率。
做除法:回饋社會,改善民生,更好體現公有性質。將國企收益更多地投入民生領域,保證改革成果惠及每一個社會成員,這是我國社會主義經濟性質的具體體現。十八屆三中全會指出,要完善國有資本預算經營制度。在推進完善國有資本經營預算制度中,可考慮由各級政府向同級人大提交國企利潤分配方案,人大審議后行使利潤分配最終決策權。目前,很多過去的“重要行業、關鍵領域”基本成了競爭性行業和領域,而關系“國民經濟命脈”的產業支撐點也由資本、資源、能源等,轉變為推進自主創新、完善社會保障、推行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等等。應將部分國有資產利用設立公益性基金等方法,注入科教、社保、環境、扶貧開發等公益領域,以投資收益充實公益事業,以彌補“歷史欠賬”,守住社會保障底線。以此形成經濟體制改革和社會事業改革的良性互動,使國有企業收益回歸“全民共享”,讓改革和發展的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體人民。
【參考文獻】
①鄧小平文選(第3卷)《政治上發展民主,經濟上實行改革》,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
責編/高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