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小四
當年,梁思成問林徽因,在眾多的追求者中,“為什么是我?”林俏皮地答,“答案很長,要用一生的時間去回答”。
思成與徽因初識,他17歲,她14歲。她的父親林長民與他的父親梁啟超是至交。兩個父親有意“撮合”。兩個少年第一次一起出去玩,去的是太廟,結果少女一回頭,不見了同伴。空中卻傳來聲音,她一仰頭,原來思成趁她不注意的一眨眼工夫就爬上了樹。林徽因事后與友人提及,又氣又笑,“那可是第一次和他出去玩,真把我氣壞了。”
梁思成實際上是個非常有趣的人。未留學前的他,擅長樂器與球類運動,還常常醉心作畫,忘卻時光。思成的性情又繼承了其父的風趣幽默,獲公認情商很高。而他本性也是頑皮好勝的,就在他與林徽因戀愛之時,徐志摩常常去參加“三人聊”。梁思成就用一張大紙上寫了一句“Lovers wonn’t be troubled”,貼在了他與林徽因周末約會的圖書館的大門上。徐再來,見此“宣示”,只好黯然離去。
梁思成與林徽因,一起鍛造了“共同的一生”。林徽因16歲時隨父赴倫敦一年,彼時她受一位鄰居的影響,立下終生從事建筑業(yè)的宏愿。待回國后與梁思成確立了戀愛關系,兩人商討未來的發(fā)展方向時,她將思成引領向“建筑”這一共同的畢生事業(yè)。據(jù)梁思成自己說:“我當時連建筑是什么還不知道。徽因告訴我,那是融藝術和工程技術為一體的一門學科。因為我喜歡繪畫,所以也選擇了建筑專業(yè)。”從那之后,兩人以“建筑”為基石,打造同樣透明的靈魂,相互燭照。
1924年赴美后,梁思成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學的是建筑,而建筑系當時不收女生,于是林徽因只能就讀美術系,選修建筑系的課程。兩人以西學的基礎,注入一生的熱忱,將所學所思全部獻給了中國的古建筑。學成輾轉歸國后,林徽因患上肺炎后惡化為肺結核。她抱病與梁思成去全國各地尋訪古塔、古寺、古樓、古橋、古堡等等,合力勘測繪圖歸檔。物質(zhì)條件極為惡劣,也擋不住他們對中國古典建筑的熱愛。梁思成記錄了探訪佛光寺時的遭遇: “上千蝙蝠叢生于脊桁四周……蝙蝠身上寄生的臭蟲數(shù)以百萬計,于木料上大量孳生著……我們的口鼻上蒙著厚面罩,幾乎透不過氣來。在一片漆黑和惡臭之間,借手電光進行著測繪和拍攝。幾個小時以后,當我們鉆出檐下呼吸新鮮空氣時,發(fā)現(xiàn)無數(shù)臭蟲鉆進了睡袋及睡袋內(nèi)的筆記本里。”
令人感動的是,精神的充實讓他們享受這樣在普通人看來的苦旅,梁思成寫道:“被(臭蟲)咬得很厲害,但我追獵遺構多年,以此時此刻最感快慰。”林徽因也與梁思成一樣,善于苦中作樂,絲毫不將物質(zhì)的貧乏艱難放在心上,以幽默頑皮的態(tài)度來看待生活的艱辛。因為有靈魂的相互輝映,他們相濡以沫且甘之如飴。
正是在朝不保夕的動亂年代,林徽因在李莊的病床上多次昏厥、數(shù)度病危,但在缺醫(yī)少藥的困苦境地里,她在床上閱讀《二十四史》,做了大量筆記,對中國古建筑條分縷析,給梁思成寫作《中國建筑史》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成書之后,我們中國人終于有了一部自己的建筑史。恰如費正清、費慰梅眼里的梁林,“(他們)彼此深愛著對方”。“他們兩人是完美的組合……兩人合為一體,比各自分散所得成果要大得多——一種罕有的奇跡一般的配合。”
正應了林徽因當年的那句俏皮話,她果然付出一生的光陰與梁思成相守。他們從年少相知相攜、學成歸國共赴東北開創(chuàng)建筑事業(yè)、一起生養(yǎng)兒女先后回到北京、經(jīng)歷梁啟超去世、在清華頗多難言的艱難、因國難拋下北京安逸的生活拖家攜口前往西南、在艱苦的李莊嘔心瀝血完成《中國建筑史》等學術著述等等。更不用說在解放后,為了保護北京城的文物和歷史不被破壞,兩人泣血奔走呼號。他們這一生,一起經(jīng)歷了太多的生命傷痛、飛短流長,不改的是對國家文化、建筑藝術的拳拳之心。他們一直相互陪伴,肝膽相照、榮辱與共。
梁思成與林徽因,因為愛情,成就了一生的事業(yè)。至于梁思成老年續(xù)娶一事,情有可原,我們不應貿(mào)然責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