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的敵人正是素食者

劉半甜

導語：素食主義總是和一起極端思想聯系在一起，比如說裸體主義，禁酒主義，社群主義和其他烏托邦計劃，像自由戀愛，怪異宗教，離奇的健康方案和暴力推翻國家等等。

歷史告訴我們的教訓之一，就是今天習以為常的行為，可能明天的人會憎惡有加。在17世紀的倫敦街頭，富人們任意鞭打自己的仆人，公眾聚集起來帶著過節的心情來觀看血腥的砍頭處決，而這些會嚇壞2015年的路邊行人。道德也有歷史，但特定時期的人通常不這么看。人們總是覺得他們的是非觀念是天經地義的，根本不會去想，未來的子孫后代可能會認為他們不開明，甚至認為他們墮落腐壞。

但是另一方面，那些倡議者知道人們道德觀念的進化與轉變沒有那么簡單，亞當·霍克希爾德在他的著作《埋葬鎖鏈》中描述了一批18世紀的理想主義者，他們試圖說服英國和美國的同胞，奴隸制是人類無法容忍的錯誤。但是這可不容易，人們的觀念并沒有在一夜之間發生轉變。當時的一些人認為奴隸制是可悲的但事情很棘手，有些人只看到奴隸制給他們帶來了利潤和舒適的生活。而多數人根本就沒多想，他們喝著加糖的下午茶，但是覺得那生產糖的殘酷奴隸種植園離他們很遠很遠。

因此，今天的我們，就像19世紀初的人一樣，可能正在經歷一段緩慢而深刻的思想變革。也許今天的動物權利活動家就和早期的廢奴主義者和人權運動的先驅一樣，被當時的人認為不切實際，自以為是。但是也許有一天，平常人回頭看著今天的我們，就會覺得我們和200年前擁護奴隸制的公眾一樣讓人無法接受。

雖然許多肉食者認為素食者的飲食是枯燥的，但素食作為一種理念和實踐有許多值得推薦之處。作為一個話題，再沒有比素食更可能激發沖突的了，它會引來辯護，懷疑，指責和反抗。但素食者一直以來最大的公共問題還是素食者自己。他們獲得了自負，狂熱，古怪的聲譽。

只吃面包和水的怪人

西方的素食有著古老的過去，可以追溯到神話中的詩人俄耳甫斯，古希臘的俄耳甫斯教徒都是素食主義者。公元1世紀的希臘詩人普魯塔克也是素食者，早期素食史上最重要的人物是哲學家畢達哥拉斯，畢達哥拉斯以他的幾何定理聞名于世，其實他也是素食和放棄私人財產的先行者。歐洲早期的素食者往往被稱為畢達哥拉斯主義者。素食主義總是和一起極端思想聯系在一起，比如說裸體主義，禁酒主義，社群主義和其他烏托邦計劃，像自由戀愛，怪異宗教，離奇的健康方案和暴力推翻國家等等。

第一個著名的素食主義者是17世紀著名學者弗朗西斯·培根爵士的助手托馬斯·布舍爾，在一次由培根的政治敵人發起的誹謗活動中，這位才華橫溢的青年的名聲被毀了，培根的敵人指責培根和布舍爾是同性戀。培根死后，悲痛欲絕的布舍爾完全放棄了他的導師一直主張的嚴謹的生活方式，他隱居在牛津郡的莊園里，只吃面包和水維持生命，晚年的時候，他坐在地上接待訪客，客人發現，布舍爾有兩具木乃伊，還挖了一個洞穴，洞里掛著一張吊床，他像一個印度人一樣躺在吊床上。其中的一具木乃伊是難得一見的埃及真品，是皇后亨麗埃塔的禮物，但很快在潮濕的巖洞里腐爛了。

培根設想過一個計劃，在3英里深的洞穴建造“理想的殖民地”，那里的居民只吃面包和水，布舍爾在他擁有的威爾士水銀礦廠實施了這一方案，水銀礦的食堂提供給礦工的只有面包和水，對于并不是終日躺在吊床上的人來說，這肯定是一種痛苦的折磨。即使是躺在吊床上，也很難相信布舍爾能夠只靠面包和水活下去。

不擇手段的素食者

傳統觀點認為，肉類能給人類提供必不可少的適當營養，但所有早期的素食主義者堅持他們的飲食更加有益健康。這可能跟當時的醫療條件和流行病有關。在18和19世紀的男人和女人的親密的信件中，你會發現他們經常抱怨便秘問題，比如說亨利詹姆斯和他的弟弟威廉，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高纖維的素食，創造了18世紀著名醫生喬治·切恩所說的奇跡。另外膀胱結石也是17世紀威脅生命的流行病，多食蔬菜確實能幫助緩解病情。

為了推廣自己的素食療法，喬治·切恩甚至不擇手段。他最有名的患者是出版商和作家塞繆爾·理查森，他的暢銷書《帕梅拉》，被認為是第一部英語小說。理查森覺得自己感冒了，切恩給他開了含汞的藥丸。這在當時并不奇怪，藥物里常常含有汞，但是我們知道，這是很危險的。汞是一種致命的神經毒素，足夠的量會引起身體 “顫抖，抽搐，臨時和局部麻痹，眩暈，惡心，焦慮和抑郁”。理查森很快就病情加重了。然后切恩增加了劑量，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切恩完全明白水銀的危害。當理查森的病情糟得不能再糟的時候，切恩要求他最激進的療法：完全的素食，停止所有的含汞藥丸。理查森很快恢復了，而切恩的素食療法也出了大名。

其他素食主義者的古怪行為還有：自稱亞當，經常舉行瘋狂的狂歡，倡導7歲以上的女性戴面紗，每天早晨在打開的窗戶前裸體跳躍，套著白色的麻布長衫在街上晃蕩且認為自己是在模仿畢達哥拉斯，出租“電磁”床聲稱可以提高性能力，在大街上當眾脫光衣服送給乞丐等等。

有些素食主義者，比如法國大革命的積極參與者侯爵瓦拉迪還是素食運動中令人煩惱的討厭鬼。瓦拉迪侯爵到處打秋風，他總是設法進入素食主義領導人的家庭，以各種方式激怒這家的女主人，比如，總是要家里沒有的蔬菜，在一天的任何時候都要喝牛奶。故事的結局總是以瓦拉迪被轟走結束，因為他總是會提出，所有財產共有，應該擴大到可以與主人的妻子同床。

吃肉更陽剛嗎？

以健康養生為理由行素食的人也是出于道德的原因放棄肉食。這兩者很難扯清，對于人類應該如何吃的最高權威是《圣經》。但《圣經》本身就矛盾，雜食者指出，上帝對諾亞說：凡活著的動物，都可以作你們的食物，這一切我都賜給你們如同菜蔬一樣。而素食者認為，在墮落之前，上帝讓亞當和夏娃吃：地上一切結種子的菜蔬和一切樹上所結有核的果子。人類是否恢復到伊甸園時期的飲食伊甸園是素食運動的爭論的焦點。

性別觀念也影響素食運動。即使是最冷靜的，持懷疑態度的思想家也認為，吃肉，尤其是紅肉，使人更積極。吃肉壯陽的觀念深入人心。女性被認為更喜歡“溫和”的食物，如奶制品，糕點和糖果，所以對她們來說，放棄吃肉放棄似乎再合適不過了，尤其適合維多利亞時代所建立起來的脆弱，溫柔而膽怯的女人形象。只要歐洲社會希望男人在戰場上勇敢在床上精力充沛，說服他們放棄吃肉就比登天還難。即使是素食主義的倡導者也贊同這一觀點，他們宣稱吃素的男人不好戰，不淫蕩，是沒有戰爭的和平時代的理想的公民。

我們總是習慣于把肉食和陽剛之氣聯系起來，很少認識到這是多么不合邏輯。素食者不屠殺動物，人們就把他們與不殺人聯系起來，認為他們是和平的，這可并不意味著吃肉，特別是吃哺乳動物的肉，就能被稱為男子氣概。但是這要這種奇怪的迷信存在，素食就很難深入到西方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