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舒揚
導語:凱撒給了她法老的桂冠,安東尼給了她妻子的名分和溫暖的愛巢。
第二次到訪亞歷山大,又去了蒙塔扎宮,埃及末代皇帝法魯克的行宮。我喜歡等待一個城市的日落時分,在埃及看過尼羅河上的夕陽余暉,在金字塔腳下拿指尖觸碰過落在胡夫金字塔頂尖的一輪紅日,在阿斯旺努比亞村騎著駱駝追趕沙漠中的日暮余溫,這一次,在亞歷山大,看見的卻是太陽在地中海海面上赤裸裸的逃逸。
在蒙塔扎宮旁的一塊私人屬地中,我們賄賂了保安,跑到空無一人的海邊包場。對于這是誰家的領地,我們并不太感興趣,只是覺得他家的日落景色絕對獨家。眼前的海平面不起一絲波瀾,也沒有云霧籠罩,快要燃盡光熱的太陽已變成明晃晃的橘色,緩緩沉沒,清晰得連太陽與海水交匯處鑲嵌的金邊都看得見。
每一次面向日落方向,都可以忽略自己身在何地,目無旁物。夕陽和海平面,世上最和諧的歸屬,在一天中最完美的時分,柔美地結合。這一過程,曾是埃及艷后的愛情序幕,連凱撒這樣剛毅的男人都被融化了,更何狀是天生情種的安東尼。
在《一個真實的埃及艷后》這本書中,有一段這樣的描述:克婁巴特拉懷上凱撒的孩子之后,為了防止這個英雄般的男人看倦了她臃腫的身體,埃及艷后下令派出400艘船組成一個龐大的水上行宮,搭載著她和凱撒沿著尼羅河游覽整個埃及。他們在船上度過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依偎著看日落時分利比亞沙漠上五光十色的變幻,任由天色漸漸暗淡。她莞爾一笑,讓凱撒覺得這般笑容是他的軍隊和羅馬的劇院永遠無法給他的。
一位西方的統治者沉浸在東方的活色天香中,這讓羅馬人開始質疑這位戰無不勝的英雄是否還關心整個羅馬帝國的生死命運,更給了覬覦凱撒權位的更多的英雄們后浪推前浪的無窮動力。五十歲的凱撒遇見二十歲的埃及艷后,激發了他生命中最英勇的潛能,也燃盡了霸業者最后的氣數。
而頂著差點讓羅馬變成埃及一個行省的罵名的安東尼呢?在令克婁巴特拉最心灰意冷的他的第三次婚禮上,他曾偷偷寫過一份遺囑:在他死后,他的遺體將由莊嚴肅穆的儀仗隊抬著,在羅馬廣場穿過,然后經由海上運往亞歷山大,他要同埃及艷后埋葬在一起。
對安東尼一生最精辟的一種評價是:他是一個喜劇演員,在亞歷山大,他上演的是喜劇,而把悲劇留在了羅馬上演。
公元前30年,屋大維率軍攻入亞歷山大城,安東尼自殺身亡。克婁巴特拉被俘,在羅馬用毒蛇結束了一生。安東尼的遺體沒能威風地經過羅馬廣場,他和埃及艷后也沒能最終葬在一起,但在兩千年后的一天,他們共同建造的皇家官邸就像一座水下宮殿一般浮出地中海水面,重現于世。
凱撒給了她法老的桂冠,安東尼給了她妻子的名分和溫暖的愛巢,而這兩個男人卻是殊途同歸,亞歷山大這座城市為世人再次詮釋了兩段極致的英雄與美人佳話,其實根本沒有悖論,美好的,也本不在結局之處。
故事講完了,宣禮聲結束了,亞歷山大城又恢復了嘈雜。我睜開眼,摸了摸面頰,沒有什么印跡。
五年前的我,不懂,卻被感染地一塌糊涂,請允許我稱之為不清晰的慧根,并帶著它再一次來尋找答案。
五年后,站在同一地點,環繞在宣禮聲中的我已沒有了淚流滿面,有的卻是感同身受之后的心靈撫慰,不悲,不喜。懂了,便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