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
人類社會究竟應該怎樣生存和發展?這似乎已是不言而喻的問題。但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人類社會遭遇到人口爆炸、資源(含能源)短缺、環境污染等問題的連續沖擊,人們開始認真思考,并提出了種種對策與理論。近些年來,學術界不僅從生態環境并且也從社會生態的視角,進一步探討人類社會生存與發展的深層次問題,從而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與討論,其中葉峻教授的《社會生態學與協同發展論》一書(人民出版社2012年9月出版,以下簡稱《社生與協發》)對這些問題的闡釋,更是令人耳目一新,它釋放出許多新思想,由此也給人們帶來了若干新的啟迪和思路。
概要說來,葉先生的《社生與協發》一書,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的新思想與新啟迪。
其一,認為人類社會是在合理的社會生態系統中生存和發展的。從古至今,人類都是結社成群地生存著和發展著。這些功能結構不同和進化層次迥異的人類社群系統,也就是各式各樣的社會生態系統。它們通常由社會生產群體(農民、工人、商人、軍警、知識分子等),社會管理群體(土地主、工礦主、管理者、企業家、公務員等),社會敗壞群體(腐敗分子、貪污分子、破壞分子、社會蛀蟲、社會渣滓等),生存環境條件(無機環境、有機環境、人文社會環境等)四個子系統即要素所組成。為了闡明人類社會這種高度復雜的社會生態系統,作者又分別用“人類社會的生態系統分析”“社會·生態·經濟復合系統”“社會生態系統的結構與功能”“社會生態系統的平衡與優化”等章節,對它進行了深入地分析與討論。
其二,社會生態系統是人類社會大系統生存與發展的根基。常言道,經濟是基礎,意即社會經濟是人類社會存在與發展的基礎。這從政治經濟學來說是完全正確的。現在,社會生態研究揭示出:社會經濟卻又以社會生態為最根本的基礎即根基。這是因為,社會實踐業已證明:社會經濟是由人類這個社會生態的主體與其環境客體所構成的,社會生態系統的整體結構和功能狀態直接決定的。正因如此,所以社會經濟的兩大基本環節無論是生產還是消費,它們統統都有賴于社會生態系統的支撐和運轉,才能夠發生與發展起來。前者(生產)依賴生態環境(無機環境、有機環境和社會環境)不斷供應其資源和能源,才能夠制造或生產出社會所需要的各類產品;而后者(消費)則完全依賴生態社群(經營者、銷售者和消費者)將這些產品及時地經銷與消費了以后,才能夠確保并推動社會生產乃至整個經濟系統持續不斷地運營下去。由此可見,沒有社會生態根基的社會經濟,那就無異于是無源之水或無本之木!很顯然,社會生態根基論是對社會經濟基礎論的進一步豐富與深化,也是經濟基礎原理自身的與時俱進和時代創新。
其三,為要解決人類社會的各種矛盾和問題,就必須從社會生態的根基上著手。現在就以世界各國普遍存在的分配不公、貧富懸殊、兩極分化、貪污腐敗、社會對立等重大的社會矛盾和問題為例來說吧。這些社會矛盾和問題的根源,實質上統統都是社會生態失衡與紊亂所造成的。當少數社會既得利益者給自己分配亦即拿走了過多的生態資源及其產品之后,社會最廣大的民眾就只能分得極少甚至全無生態資源及其產品了;對于此類分配不公不予及時調控或者調控不力,必然就會發展成為貧富懸殊以至兩極分化。同時,社會管理者中只要有人以權謀私、腐敗貪鄙,他們將會貪得巨量的生態資產(包括實物、金融、資產、職權等),由此也必然導致貪腐成風,倫理頹喪,社會對立!很顯然,要真正解決上述社會矛盾和問題,以便保持整個社會的均衡發展亦即社會生態平衡,就必須也只能從社會生態的根基上著手解決,方能夠實現分配公平公正,貧富相宜相濟,貪污腐敗絕跡,從而確保社會和諧安定。
其四,社會平等和人權保障,必然以社會生態平等和社會生態權的保障為根基。《社生與協發》一書強調,如果廣大的社會成員就連社會生態平等都沒有,亦或他們的社會生態權都不能得到保障的話,那么,民眾所渴求和社會所標榜的“社會平等”與“人權保障”,就只能是“望梅止渴”,或者“畫餅充饑”了!
其五,人類社會的和諧建構與科學發展,必須以社會生態平衡與優化為根基。作者在該書中深刻地闡明了人類社會只有達到與保持了社會生態系統的平衡與優化,方能維持社會生態系統的良性運轉與循環,從而也才能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全面落實科學發展觀,奠定堅實的社會生態根基。
馬克思曾經指出:人類“社會是人同自然界完成了的本質的統一,……是人的實現了的自然主義和自然界的實現了的人本主義”辯證統一體,也是“自然化人”與“人化自然”已經“完成了的本質的統一”體系。當前,從社會生態的視角看來,亦即站在社會生態學的前沿來思考,馬克思所定義的“人同自然界完成了的本質的統一”,亦或“自然化人”同“人化自然”的辯證統一體系,不就是為了達到與符合社會生態平衡及優化的最佳社會生態系統嗎?同時,就是讓人們不再“陶醉于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因而也就不會發生“自然界都報復”人類(恩格斯語)這種人天和諧依存的良性社會生態系統嗎。不言而喻,馬克思主義關于人類社會是“自然化人”與“人化自然”所“完成了的本質的統一”體系的基本原理,同當代最佳或良性社會生態系統的平衡與優化的規律和理論,竟然如此地貫通、相融與吻合,真可謂是異曲同工。無疑,它們必將成為當今時代構建和諧社會,實施科學發展與建設生態文明不可或缺的理論先導和科學基礎。
應當強調指出的是,《社生與協發》一書最為重要的貢獻,或者最大信息量的輸出,當是創立與建構了社會生態學這門新興、交叉與綜合性學科,提出與論證了協同發展論這一全新的社會發展戰略。為此,該書先是對社會生態學的研究對象與內容,研究任務、目的與意義,基本概念與范疇,基本原理與規律,學科體系的建構,以及歷史回顧,研究現狀與前瞻等,作了全面而系統的論述。接著又對協同發展論為什么會應運而生,及其與可持續發展、人天相依存、社會生態學、科學發展觀等的相關與互動等,都逐一進行了實證性地研究和分析探討,并且還提出了許多獨到的學術見解與理論雛型。例如,關于社會生態學的學科體系問題,該書首次建構起包括社會生態工程(工程技術層次)、社會生態論(技術科學層次)、社會生態學(基礎科學層次)、人天觀(學科哲學層次)等,這樣幾個互相關聯的科學理論所組成的社會生態學學科體系結構。又如,關于人類社會的發展問題,《社生與協發》一書基于當代系統科學的協同理論,創造性地提出了社會(人群)系統、生態(環境)系統、經濟(生產經營)系統協調同步發展,亦即社會生態經濟協同發展的戰略理論構想。
關于社會生態學的哲學問題,該書也設立了專門的章節對其展開了一些初步地學術探討與理論思考:(一)人類社會生態系統是由社會(人群)與其環境所建構起來的各類人天依存系統,所以關于人天關系的哲學思考即人天觀,自然成為社會生態學科的哲學理論觀念;(二)社會生態研究是“生態系人”對于社會生態系統不斷實踐與認識的思維過程,所以生態系人和社會生態系統即是社會生態認識論的一對基本范疇,并且始終遵循社會生態實踐-社會生態認識-社會生態實踐-社會生態認識循環往復這樣一條辯證唯物主義的認識路線前進的;(三)由人類社群與其環境(包括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所組成的社會生態系統,形象地展現了人與自然的運動發展、人與社會的運動發展和社群思維運動與發展的辯證過程,由此也就在人類社會的生態實踐活動中,真實生動地表現和證實了唯物辯證法的確是“關于自然、人類社會和思維的運動和發展的普遍規律的科學”(恩格斯語);(四)社會生態系統的“自組織”即自我組織與自己運動的辯證發展進程,為“辯證法就是研究對象的本質自身中的矛盾”,抑或內部矛盾“是一切運動和生命力的根源”(列寧語)這一基本原理,提供了客觀現實的根據和現代科學的證明;(五)社會生態學正在豐富、深化與發展歷史唯物論和辯證唯物論的一些基本原理和重要思想:一是生態環境論豐富與深化了傳統的地理環境論;二是社會生態系統論豐富與深化了傳統的社會結構論;三是生態生產力論深化與發展了社會生產力論,因為真正的“生產力=生態生產力+社會生產力”;四是生態中心論發展并變革了“人類中心論”;五是生態倫理學深化與發展了社會倫理學;六是社會生態根基論深化與發展了社會經濟基礎論,因為任何類型的社會經濟的運行與發展,都直接根源于社會生態的哺育和制約。
誠然,《社生與協發》一書中的這些研究與分析探討,可以說只是作者的管窺之見,或僅是一家之言。然而,它畢竟是該書作者對于一門嶄新的復雜性學科——社會生態學和一個全新的社會發展理念——協同發展論,所做出的開創性的不懈探索和質樸貢獻。當然,無論是社會生態學還是協同發展論,都有許多的問題需要繼續深入研究。因此,該書作者認為自己只是開了個頭,尚未來得及進一步展開。即使如此,我認為該書的出版,對于社會生態學的建構與發展,對于協同發展論的首創與論證所起到的奠基作用,還是很值得贊許的。此外,在我看來,該書也為我國學術理論界在生態學、經濟學、哲學、科學學、社會學、倫理學、文化學、發展論等方面的進一步研究,提出了一些新的思維空間和很有價值的信息。該書所初創的社會生態學和協同發展論,確實值得學術界同仁尤其是青年學者們去進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