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白衣，望向海天深處

云留

如果要為“自由”選一首主題歌，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劉文正的《云且留住》。每次聽到那首歌，都立刻想象出一個晴朗的夏天，青山碧海間，大朵大朵的白云和一顆無憂無懼的心。

而歌者劉文正的一生，似乎也正是這首歌的注腳——一個人為了自由，應(yīng)該做些什么。他生于1952年，家境優(yōu)越，一家人都很熱愛音樂。1969年，劉文正參加臺視歌唱比賽，以《尋夢園》獲得第五名，從此進(jìn)入歌壇。1975年，“歌林”為他推出的專輯《諾言》引起了轟動。1978年轉(zhuǎn)入東尼機構(gòu)之后，接連推出的兩張專輯——1979年的《蘭花草》和1981年的《三月里的小雨》，讓他成為華人世界的巨星。他連續(xù)3年獲得臺灣第一屆、第二屆和第三屆金鐘獎最佳男歌星獎。退出歌壇時，他一共發(fā)行過32張專輯。

但他的電影演出也并不遜色。1975年，憑專輯《諾言》成為歌星之后，他明朗的形象迅速引起影人注意。第一制片機構(gòu)的制片人黃卓漢和導(dǎo)演白景瑞在那年打算拍攝一部中學(xué)生考大學(xué)的電影，想到的第一人選就是劉文正。在那之后，他接了很多部戲，包括《閃亮的日子》《云且留住》《卻上心頭》，成為臺灣愛情文藝片的耀眼明星。他的形象也漸漸被固定在白馬王子上，偶然在《冬天里的一把火》中出演了一個好色的總經(jīng)理，立刻有歌迷表示失望。

不過，他還是視歌唱為主業(yè)，對電影始終懷著一顆若即若離之心。他一邊興致勃勃地演了二十多部電影，希望得到金馬獎;另一邊，卻公開批評華語片“就是那一套，演多了連自己也迷失掉”、“拍電影沒有成就感”、“臺灣的電影不夠現(xiàn)實，也沒什么深度”，并認(rèn)為，“演員就像一個道具”。

在音樂必須要與影像掛鉤的80年代，他的個人形象更多是由這些影像塑造的，影像里的他，有時穿白衣白褲，戴白色圍巾，站在海天之間，向白云唱：“云且留住，云且留住。”有時穿黑色夾克，站在摩托車旁，又痞又熱情又不講理地唱：“我要捉住那紅紅的太陽，讓它只為你放光芒。”他有時斯文，有時明媚，有時血氣方剛，有時以濁世佳公子的面貌出現(xiàn)，有時又貌似放浪不羈。如果禁錮打開、初嘗富裕，正在學(xué)習(xí)浪漫、培育詩意的80年代需要一個形象代言人，劉文正最合適不過。

只是，歌唱、電影，對劉文正來說或許都是浮云，甚至只是通往那條自由之路、回歸之途的階梯。他所向往的，或許只是在山水之間凝望白云的生活。入娛樂圈第七年他就開始聲稱要退出，此后，每過一兩年，他就會公開地、誠懇地探討自己的退出計劃。1979年11月，他表示要在兩年內(nèi)唱完所有的合約，到美國讀書，攻讀電視與唱片制作課程;1980年11月，他宣布3年后退隱;1983年4月16日，連續(xù)3年獲得“金鐘獎”之后，他表示，從此放棄“金鐘獎”角逐;1984年再度明確表示要退出。在《山鷹》的MV里，他說“我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住下來”;在華視為他制作的“寫真+自傳”《小雨·飛鷹》中，他用了整整一章來表白自己的隱退之心。以至于，整個80年代，與劉文正有關(guān)的新聞都會討論他何時退隱。1991年8月，劉文正結(jié)束了他創(chuàng)辦的飛鷹公司，移居美國，終于完全退出娛樂圈。

《笑紅塵》里唱的“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只想換得半世逍遙”正是他的人生。情感絕不是他退隱的動機，他前半生的爭取，為的是給自己的退出提供保障，?他一邊在人生的沙灘上留下濃烈的蹤跡，一邊在日后用自己的絕跡江湖將它抹掉。明朝嚴(yán)蕊的那首《卜算子》，如果拋棄性別色彩，倒適合劉文正：“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當(dāng)年他曾說，他將在60歲復(fù)出，做脫口秀主持人。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過了這個年齡，是否因為逍遙太久，忘了這個承諾？只留下一個白衣公子的形象，在我們心頭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