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素季 早餐的憂郁

蔡子強

6月10日，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昂山素季應邀首度訪華五日，期間會與國家領導人會面。

昂山素季是緬甸著名的反對派領袖，她能夠成為眾望所歸的領袖，除了她乃緬甸民族英雄昂山將軍之女，也因她魅力非凡。這份魅力，除了源于其堅忍不拔、不畏強權的性格，還來自其親和力。至于其親和力，可見諸她所寫的《緬甸家書（Letters from Burma）》。

在這些家書中，她從尋常百姓的日常生活遭遇說起，道盡在軍政府高壓統治下，緬甸百姓如何生活艱難、缺乏自由，以及活在恐懼當中，讓民眾更有共鳴。昂山素季在信中說的不只是義正詞嚴的大道理，更通過生活中的小故事，例如早餐、飲茶、探訪朋友、潑水節等，來說明問題癥結所在，這比起大道理、數字，更貼近生活，更加動人。

例如在《早餐的憂郁（Breakfast Blues）》中，她通過生動地描述當地百姓早餐餐桌的轉變，來勾畫出在軍政府統治下，百姓生活艱難的軌跡。

她說，過往緬甸人愛以炒飯作為早餐，通常是往昨晚晚飯吃剩的菜、肉、蝦等加入米飯，在鑊中一起炒熱，便成為一味熱辣辣的炒飯，如果想豐富一點，有時會加入一兩只雞蛋一起炒，有時是加入切成薄片的中國臘腸，有時則是各種已蒸熟的豆類。

但到了后來，這樣美味的炒飯，慢慢在緬甸家庭里成了絕響。因為生活越來越艱難，晚飯里的飯菜已經不夠吃，遑論吃剩，雞蛋及中國臘腸這些本來十分廉價的食物，尋常百姓已經負擔不起，于是，炒飯這樣的傳統家常美食，在緬甸的飯桌上消失，變成以蔬菜為主的單調食物。

昂山素季接著又提到當地常吃的食物——魚湯（mohinga）。她形容它為緬甸版的“馬賽魚湯”（bouillabaisse）。當地人常以這種湯，加入米粉一起吃，那便是十分不錯的一餐。她說，一碗熱氣騰騰的魚湯，加上炸蔬菜餅、魚餅切片、白烚雞蛋，再配以碎芫茜、爆香碎蒜片、魚露、青檸汁、辣椒來調味，這樣一頓早餐，實在是令人振奮的一日之始。

昂山素季在說過了美味的炒飯和魚湯之后，才接著在這封家書中，細說緬甸今天變得如何百物騰貴，民眾生活艱難。如今已經沒有多少緬甸人，能夠這么幸福，可以炒飯和魚湯來作早餐，又或因買不起魚、蝦、肉、雞蛋、豆類為配料，而用大把的鹽和味精來代替，讓這兩味本來美味又營養的食物，味道大打折扣，而且越來越不利健康。她說，今天老百姓只能以稀粥來作早餐，甚至只能咬緊牙關餓著肚子。

昂山素季的家書中，也有一篇提到緬甸人的飲茶習慣。

她說飲茶是緬甸社交生活當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一盅綠茶，斟斟飲飲，日常多少事，盡付笑談中。無論是登門拜訪，又或下午小休，以至是飯后聊天，一盅茶是少不了的。

緬甸人愛以瓜子、蝦干、烘豆、花生，以及炸蒜片等作為下茶小食。但他們也越來越喜歡喝甜茶，加入奶和糖，卻不是傳統英式制法，而是由印度移民引入，以茶葉和煉奶放在煲里一起煲，類似我們的“茶餐廳奶茶”般的濃郁厚重的飲料。他們到茶館飲茶，不是如我們中國人，又或英國人那般，以茶葉的種類（如龍井、烏龍，或者Earl Grey、English Breakfast Tea）來點茶，反而是以甜度來點，例如少甜、中甜、多甜。

喝茶是如此的普遍，一些俚語也圍繞喝茶而衍生，例如“茶錢”這個詞，跟五六十年代的老香港完全一樣，是指用來“疏通”政府辦事人員的小額行賄，但隨著緬甸政府貪污日趨嚴重，要“疏通”衙門辦事，用上茶館飲茶這樣的小數目已經不夠，而是要花更多更多的數額，所以新叫法是“倒水”。

能夠以升斗小民的飲食，來把政治和社會問題的癥結說得清清清楚，這也是昂山素季為何如此受支持者愛戴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