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雯怡


前蘋果公司首席執行官史蒂夫·喬布斯曾接受肝移植手術,美國器官資源同樣稀缺,喬布斯經醫生指點到更有機會獲得器官的地區等待。
在美國,捐獻者給予的器官和身體組織都被視為一份“禮物”,它連接起無數人曾經和未來的生命。器官獲取組織(OPO)是這些禮物的運送者。
如今,美國共有58家器官獲取組織,它們分布在各個州和地區,通過器官分配聯合網絡(UNOS)結成一張運送的大網。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全美58家非營利非政府的器官獲取組織全年無休,它們時時刻刻在發現和傳遞著生命的禮物。
獲得器官也不易
2012年8月27日,來自明尼蘇達州的電纜工柯蒂斯·凱利突發中風被家人緊急送往費爾維尤醫院搶救,但由于病情過于嚴重,2天后凱利便被醫生宣判為腦死亡。根據醫院參與標準(COP),費爾維尤醫院立即向當地器官獲取組織——Life Source,報告了凱利腦死亡的消息。
凱利腦死亡6小時后,Life Source派出的捐贈協調員勒梅抵達費爾維尤醫院。勒梅首先評估了凱利的身體狀況,在呼吸機的支持下,凱利的多數器官都適宜捐獻。但由于46歲的凱利之前并沒有填過任何有關器官捐獻的文件,勒梅此行最大目的就是希望能說服凱利的家人同意捐獻凱利的器官。
勒梅首先找到了凱利18歲的兒子布朗,他耐心地告訴布朗,他們希望能夠獲得凱利的雙腎、雙肺、肝臟、心臟、腸子和胰,同時還有凱利的血管、皮膚以及盆骨和腿部的骨頭。聽完,布朗輕聲說了一句:“我只希望……他看上去是完好的。”
勒梅向布朗保證:“他會的。器官捐獻不會影響他的遺容,我們會用修復術來確保他和現在看上去和現在并無兩樣。”
而事實上,要說服一個家庭捐獻他們所摯愛的人的器官甚至組織極為困難。Life Source的負責人羅杰斯先生表示,在Life Source負責的明尼蘇達州和達科塔州,有三分之一的家庭出于宗教或是道德的原因,拒絕為符合條件的逝者簽捐獻同意書。紐約器官獲取組織的負責人伯格對這樣的情況也深有體會,他說:“人們常常認為,不只是猶太教堅持完整入葬,所有的宗教都有類似的堅持。”
與此同時,捐獻者自身條件的合格率之低,讓每一個可能的捐獻機會在器官獲取組織眼中更顯珍貴。在Life Source所服務的地區,每年有2萬多人于醫院中死亡,其中只有不到10%的死者適合成為捐獻人。為了把握住這些珍貴的機會,每一個器官獲取組織協調員在工作中必須拼盡全力。
勒梅告訴記者,為了讓家屬放松心情,更易接受捐獻器官的決定,他往往會讓家屬們和自己說說逝者的工作、生活以及過去的故事。凱利的姐姐就在交談中告訴勒梅,凱利是個總能夠發現別人身上的優點的人,他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最終,在勒梅的努力下,凱利的家人同意了器官捐獻。凱利的器官資料將上傳至器官分配聯合網絡,通過與等待中的受著配對后再進行分配。器官分配聯合網絡遵從公平分配和利益最大原則分配器官,不容許有種族、性別和經濟收入方面的歧視以及政治權利的徇私。每個器官系統都有專門的科學評估方法,并隨時刪除不適合移植的受者。根據受者的疾病急重程度,血型,組織配型(腎/胰腺),供、受者所在的地區和年齡,等待的時間建立一套評分制度。
器官匹配一般首先在供者所在地區進行,繼而鋪開向全國,年齡上從小到大排練,兒科病人優先,時間上則是先到先得。依此評分最高的受者將得到移植機會,不過移植外科醫生會根據受者當時的狀況以及供者的情況決定是否接受這個器官。如果拒絕,那么移植機會將順移。
凱利的器官在匹配中順利找到了受者,而他的家人也不用為移植花任何費用。器官的獲取、儲存以及運輸費用都由器官獲取組織承擔,之后器官獲取組織再統一向移植醫院收取。移植醫院的花費一般由第三方保險機構或醫療保險公司報銷。器官獲取組織的日常經費除了依靠移植醫院外,主要來自一些慈善基金和政府補貼。
一周后,凱利的腎臟以及肝臟都被移植給了不同的患者,器官已然塵埃落定,但器官獲取組織的工作還在繼續。
幫助捐獻者家庭度過悲傷
在美國,得到器官捐獻同意書并不是器官獲取組織工作的終點,他們知道剛剛失去摯愛的捐獻者家庭將經歷漫長的悲傷。因此,美國所有器官獲取組織組織都為這些家庭提供了溫暖而貼心的治愈項目。
獲得器官后,器官獲取組織的協調員將立即著手為捐獻者的葬禮提供幫助,以全球最大的器官獲取組織——One Legacy為例,它為所有的捐獻家庭提供免費的悲傷治愈項目。這些項目既有面對面談話的小組,也包括線上對話服務。在One Legacy的官網上有許多如何面對悲傷的指導,如有關失去和悲傷主題的書單,機構將這份書單上的60本書詳細細分,它們分別被標注上所適宜的年齡段以及失去親人的類型。另外網站上還附有一些專家對家庭在失去親人后如何度過節日的指導文章。
每年,One Legacy都會定期舉辦由眾多捐獻家庭共同參與的大型活動,在過去的3月,One Legacy就舉行了一場對捐獻者的紀念儀式,4月將有一次長跑活動,每個申請參加的捐獻家庭都會從One Legacy收到印有捐獻者照片的T恤,長跑活動的目的是為了鼓勵更多人加入到捐獻者的行列中來。
所有的器官獲取組織都鼓勵捐獻家庭與受捐獻人進行書信聯系。剛剛失去9歲女兒的gunarante在器官獲取組織協調員的鼓勵下,給受捐獻人寄去了第一封信,她說:“未來我想見見她,看到她就好像女兒還活著。”
為器官獲取組織效力的勒梅告訴記者,作為一個協調員,他每天都生活在死亡和意外周圍,這讓他更加珍視家人。每天工作回家他都要緊緊地擁抱妻子和每一個孩子。“工作讓我不再害怕死亡。”勒梅說,“由于這份生命的禮物傳遞,讓我們看到死亡之后生命依然永存。”

2012年,71歲的美國前副總統切尼接受心臟移植手術,在美國發生爭議,有民眾認為珍貴的器官應該移植給更年輕的病人。
如何面對不合格器官
作為世界上最早也是最多進行器官移植的國家,如今美國每天有超過12萬人在等待著接受移植。但據器官分配聯合網絡的數據,2014年,美國全國所進行的移植手術僅為29532例。去年一年有6777人在等待捐獻的過程中死亡。
但意想不到的是,在器官資源如此緊缺的情況下,美國每年有成百上千的器官還未被移植就直接遭到丟棄。根據美國政府的數據,2011年美國共有2600顆捐獻腎臟被丟棄。原因是,這些腎臟未能在規定的時間范圍內找到合適的接受者,腎臟不再符合移植條件。
據了解,腎臟一旦被器官獲取組織取出,必須在24至36小時內移植。根據器官分配聯合網絡的規定,將首先在器官獲取組織所在地區,搜尋合適的患者接受移植。每次器官獲取組織只能給當地的3到5家醫院發出信息,而醫院往往需要1個小時的時間來回應是否接受腎臟。如果該地區的沒有醫院愿意接受這顆腎臟,那么搜尋范圍此時將被擴大到全國,長時間的搜尋和運輸就會導致腎臟壞死,失去移植條件。
但腎臟為何如此難以找到接受者,原因是目前美國的許多腎源來自60歲以上的死者,他們的腎的功能相對衰老,因此移植醫生多不大愿意接受這些腎臟。64歲的薩莉死后捐出了自己的心臟、肝臟和腎臟,她的肝臟在被摘出一小時后就找到了接受者,心臟進入了實驗室,而她的腎臟則遭到5家醫院的拒絕。
自2007年聯邦政府與美國醫療保險聯手對移植醫院的移植后存活率作出要求后,移植醫生對器官源的選擇就愈發嚴苛。因為一旦存活率達不到標準,那么醫院就將失去移植資格。無疑,“年邁”的腎臟絕對是醫院存活率指標的一大威脅。
腎源被丟棄還暴露出美國器官移植的另一大問題——捐獻者篩選標準的降低。美國貝勒大學醫學中心的移植醫生klintmalm告訴記者,上世紀80年代,年齡超過50歲的死者基本不會被視為潛在的捐獻者。隨著近年來等待移植的患者猛增,器官獲取組織對捐獻者的選擇標準也有所下降,肥胖、高血壓、60歲甚至70歲以上的死者都可能成為捐獻人。
因此,目前在渴望獲得這份珍貴禮物的同時,是否接受這份禮物成為了另一難題。一位移植醫生在接受采訪時說:“現在,在器官移植上你要權衡的利弊風險實在太多了。首先你要考慮所接受的患者是不是真的適合接受移植?同時出于醫患的共同利益,我們對能不能去接受這樣一個‘合適’的器官糾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