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順江
豐子愷的第一幅漫畫《人散后,一鉤新月天如水》,曾引起了許多人對往事的遐想與追憶。畫面上是夏夜陽臺的一角,粗木方桌上擱著一壺清茶,半殘不舊的幾只茶盞,狼藉在一邊,只剩下一彎新月,冷懸在高高卷起的竹簾邊上,喝茶人早就散去。這幅畫上的詩句被置于那方約占2/3畫面的闊大的留白處:“人散后,一鉤新月天如水。”
豐子愷的好友朱自清把這幅畫稿拿了去,發表在文藝刊物《我們的七月》上。當時在上海的鄭振鐸從刊物上見到此畫后,十分欣喜,說這幅畫把他的情思帶到了一個詩的仙境,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由于人們只注意到了它的意境,但其中的一個失誤卻被忽略了。有天文知識的人都知道,畫上的月亮根本不是新月,而是殘月。殘月的時候,月亮看起來好像是“殘”字拼音的字頭“C”, 新月的凹面則與殘月相反。朱自清、鄭振鐸等人都被這幅畫所感染,甚至被迷住,居然沒發現豐子愷的失誤。
這幅作品發表至今已近90年,很多學畫者在描摹的時候,同樣犯了這樣一個“美麗的失誤”。生活猶如一幅畫卷展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往往為它的浮華所牽引,卻忽略了其間的細節。這個“美麗的失誤”,就像錯版的郵票,隨著歲月的流逝而彌足珍貴,可它同時也告訴我們:大師也有犯錯的時候,而善于發現錯誤的眼睛,則是智慧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