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呈杰 關姍



身為中央美術學院的畢業生,知道要采訪潘先生,我的內心著實有些忐忑與興奮。和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昔日同窗說起這件事,大家最關心的還是潘先生的身體是否健康,最近在忙些什么之類的家常話題。比起院長與學生的關系,“潘公凱”這三個字更像是近二十年來在美院度過學生時光的人驕傲、歡呼、獲得歸屬感的代名詞。
無需定義的身份
潘公凱——一代藝術大師潘天壽之子、中國美術學院院長、中央美術學院院長、理論家、教育家、藝術家等等,這些身份讓人覺得他是活在一個光環籠罩的世界里。
——其實不然。
作為藝術家,他的裝置作品《融》曾參加第五十四屆威尼斯雙年展,其水墨作品尺幅巨大、氣勢磅礴,既保有了傳統文人畫筆墨書寫的精妙趣味,又與現代建筑展示空間形成絕佳的融合互動,堪稱中國傳統寫意水墨藝術現代化轉型的代表與典范;
作為理論家,他提出的中、西兩大藝術體系“互補并存,雙向深入”的學術主張,在中國美術界頗有影響,著有《中國繪畫史》、《中國現代美術之路》等,在人文社科界影響巨大;
作為設計師與建筑師,他主持完成了上海世博會中國展陳列設計、中國南極維多利亞地科學考察站等一系列堪稱“為中國造型”的重大國家項目;
作為美術教育家,他先后促成了中國美術學院、中央美術學院兩所中國最重要美術學院在新的歷史時期的跨越式發展。
他儒雅智慧,喜歡打破常規,敢于“跨界”。
對于自己的多重身份,潘先生其實并不在意自己如何被定位,他表示:“籠統來說還是藝術家了,關鍵是看自己做了什么。”如今藝術環境可謂惡劣,“藝術家”在很多人眼里儼然成了“忽悠”的代名詞。各種“官員”藝術家、“江湖”藝術家層出不窮,而真正潛心藝術的學者型藝術家可以說很落寞。因為他們把整個身心和時間都用在了藝術的創作上,也正是他們的落寞才有了中國傳統藝術的傳承和發展。習總書記在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無疑是清洗藝術家靈魂和藝術界風氣的“活水”。
2013年3月9日,中央美術學院院長潘公凱個展“彌散與生成”在北京今日美術館開幕,展覽分為水墨畫、裝置、史論、建筑四個板塊,全面顯示出潘公凱多足跨界成果。很多人都會認為潘先生出生在一個傳統的家庭,有一位傳統大家的父親,為什么要去做“跨界”的嘗試,實際上,潘公凱的父親潘天壽先生是有國際眼光、有前瞻性的人。“他的思想完全是20世紀的,他關于藝術教育的思想,對于中國民族傳統文化的捍衛,其實都是站在現代知識基礎上的。”潘公凱先生說,“我身處于一個傳統文化氛圍很濃郁的環境中,但同時也是一個在當時思想很前衛的氛圍。”
正是因為有了完整的知識體系,潘公凱做建筑、設計,包括南極的科考站時感到毫無壓力。
打造國際化視野的美術學院
采訪中,潘先生笑稱自己最“討厭”做的事情就是當院長,因為“事情太多,別人做得不對的時候要批評,做得對的還要表揚”。就是這樣,潘公凱在十八年的院長生涯中,可以說是改革開放之后中國藝術教育界重要的開拓者與構建者。
1992年,潘公凱拒絕了文化部讓其擔任浙江美院副院長的建議,自費去了美國。“我早年去美國留學的時候考察了最重要的一些美術學院,并且做了一個統計,發現在美國高校中,設計類學科和純藝術學科的比例為 9:1。”潘公凱強烈感受到開設設計學科的學校與沒有開設的學校貧富差距非常大,西方藝術以及藝術教育中出現的這些新趨勢都促使他反思中國的高等藝術教育體系。
那時候的中國設計類學科依然停留在傳統工藝美術的層面。“我大幅度把現代設計放進去。美術教育和社會需求緊密結合,美術學院的學生出路變好,學生數量增加很多,這是市場的需要,就是大美術的概念。”潘先生說。
改革帶來了學院的擴招,帶來了新的發展,與此同時,也帶來了一些對于擴招的異議,但是潘先生對此的態度很明確:“我認為中國在世紀之交開始的擴招以及高教跨越式發展是近十年來中國高等教育最大的成果。擴招后的教育質量其實是在提高的,如果不是擴招,現在中國不可能有那么多機會讓適齡青年讀大學,擴招前中國適齡青年的毛入學率只有7%,擴招后漲到了約24%,這個比例雖然也不是很低,但還要增加。當然,我也贊成現在需要放緩,應當嚴抓教學質量,把各學科專業做精做細。目前中國大學生就業困難,我們不能‘削足適履’,就業崗位不夠,我們要做的是努力創造新的就業崗位,而不是縮減入學人數。不然,如何把中國從一個制造大國變成一個創意大國呢?”
關注藝術生態
作為研究藝術的學者,潘先生說,“新水墨、實驗水墨近些年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也有偏頗和不足,很多藝術語言對于兩千年來中國畫豐厚傳統遺產的理解太弱,傳承很有限,甚至與傳統接續不上,除了在中國傳統繪畫材料方面的聯系外,與真正的中國畫理念和審美幾乎割斷了聯系——這就是局限性。所以,對于傳統的繼承與創新還是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對于中國拍賣行的現狀,潘先生說,“中國的拍賣行太多,數量加起來可能超過全世界的拍賣行總量,這是沒有必要的。大量的拍賣行拍假畫。也許不是刻意這么去做,因為存在著鑒別力不夠的問題,造成市場的混亂,拍賣行需要大量專業扎實、有職業操守的從業人員。”
潘先生說自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也鼓勵年輕人要堅持自己的理想,因為做任何事都需要動力,而動力一定來自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