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宰冬”習俗

宋伯航

“宰冬”對于非牧區的讀者來說，可能不知何意，甚至感到莫名其妙。其實，宰冬是一種民族習俗，在塞外邊疆地區極為常見。每當寒冬來臨，生活在草原上的各族牧民，會把牲畜從秋草場趕進入冬窩子，開始漫長的冬季舍飼。人們在打發過冬的季節里，每家每戶都會宰殺牲畜，一來表示對秋天豐收的慶賀，二來為家人嚴冬御寒補充必要的能量。這種宰冬的習俗自從有游牧部落起，就一直沿襲至今。

在新疆伊犁遼闊的草原上，居住著維吾爾、哈薩克、塔吉克、柯爾克孜、俄羅斯、蒙古等眾多少數民族。因地處寒冷地帶，他們世代過著游牧生活，養成了喜愛羊、馬、牛等各種肉食的飲食習慣。牧民一日三餐，除喝奶茶、吃烤馕，各種畜肉必不可缺，或煮、或烤、或炒，最常見的有手抓肉、烤全羊、炒雜拌、熏馬肉，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宰殺冬畜，是牧民一年辛勞所獲，也是上天給予的恩賜，更是聯系親朋感情的一種直接方式。寒冬時節，草原上的牧民們每家都會挑選自家膘肥體壯的上等牲畜，由家中宰殺技能熟練的人宰畜，如沒有這樣的人手，便從親戚鄰居中請來宰客，還有的會自發聯合幾戶家庭，互相義務幫忙。一般家庭冬天會宰殺一頭大畜或兩只肥羊小畜，富裕人家可宰殺兩至三頭大牲畜，至于羊羔小畜自會多些。宰冬所得的全部畜肉不外賣，留作家人一冬食用。

宰殺牲畜時會請幾個壯勞力用粗繩綁緊牛、馬、駝等大畜四肢，并放倒在雪地上，宰殺者一刀下去，保準牲畜斃命，很少出現二次放血。宰殺者下刀游刃有余，麻利肢解畜體部位的動作，會讓人想起古代的庖丁解牛。宰殺者對付一只大畜只需用個把小時，便能使其骨肉井然分離，五臟清理有致，讓在場的人為之嘆服。

牲畜宰殺完畢，主人家就要開始忙著準備盛宴，款待親朋和左鄰右舍了。主婦們在院中架口大鐵鍋，煮著沸騰的新鮮畜肉，不停地用鐵勺撇撈漂浮滾沫，空氣中飄散著濃烈的香氣。屋內，四鄰親朋全都圍坐大炕上，一邊談笑風生，一邊喝著奶茶，等主婦把大盤畜肉端上熱炕，男主人持一把鋒利的小刀削肉，禮節性地遞給在坐的每位分享。客人吃上一陣，便要大碗喝酒，三碗下肚后，人們就開始以唱歌跳舞敬酒，場面十分歡騰熱烈。酒足肉飽，主人還會給每位客人一碗加點香菜末的原汁肉湯，乳白色香醇清澈的原湯有解酒功效，清香四溢惹人胃口大開。

送走所有前來參加宰冬的客人，忙碌一天的主人，會趁著新鮮再收拾收拾肉。若宰殺的是草原馬，牧民就會制作風味十分特別的熏馬肉、熏馬腸。先將馬肉剁成塊狀，撒上鹽，用繩子串起來，掛在一間土房的木架上，地面上堆放天山松枝，用暗火熏蒸，直到晾干，即成熏馬肉。熏馬肉熏味濃郁，色澤艷麗，芳香四溢，在制作過程中，不添加防腐劑、色素等任何化學物質，是真正意義上的綠色食品。熏馬腸與熏馬肉一樣是哈薩克族喜愛的肉制品，其制作方法是取馬腸，用水洗凈，將馬的肋條肉切成條，撒上鹽和作料等，再切成碎肉和塊肉，用調料拌勻，塞進三尺多長韌性較好的馬腸內，兩頭用竹簽扎牢，熏制二十余天便成，久不變質。

熏馬肉、熏馬腸的吃法非常簡便，將其清洗干凈，放入鍋中加入冷水，然后大火燒開，改用小火慢煮約一小時，出鍋后放涼，切成薄片，就成了飲酒佐餐的佳品，吃到嘴里有一股松油和馬肉的清香，慢慢咀嚼，越嚼越香，味道極美。因馬肉、馬腸中含有十幾種氨基酸及人體必需的多種維生素，蛋白質含量也很高，可促進血液循環，預防動脈硬化，增強人體免疫力。馬肉脂肪的質量優于牛、羊的脂肪，且對預防動脈硬化有特殊作用，但因其性熱，不宜多吃。

草原馬的繁殖周期長，市場價格越來越高，一匹普通的馬匹要賣兩萬多元，如果是改良過的純種馬，要賣到八十至一百多萬元。因此，如今的牧民家庭宰冬，宰馬數量在逐年遞減，多半宰殺牛、羊等。如今，宰冬的風習依然在遼闊的大草原上世代傳承，成為了一種民族文化的特殊禮儀，久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