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里的素丸子

劉慶霞

平時最愛吃素丸子，有時饞了就買半斤吃，但是總覺得不如小時候爸爸炸的素丸子好吃。

小時候，農村的日子很清苦，爸爸一年辛苦掙的工分扣去全家人一年的糧食和蔬菜錢后，不再欠生產隊里錢就算是好年頭。那時最盼過年，因為只有過年才不會再吃棒子面餑餑就咸菜條，還會有新衣服穿，最期盼的還是爸爸的炸素丸子。

當時，農村地里產什么，農民就吃什么。每逢快過年時，村里將各小生產隊收獲的大豆集中起來，榨成豆油，然后分給各家準備過年。豆油里有股豆腥味，炒出菜呈綠色。分到油后，每家每戶都要炸馓子、麻花、素丸子等，既給孩子們解了饞，還解決了豆油里那股難聞的豆腥味。

媽媽有氣管炎，尤其到過節日時，不能聞油煙味。因此，炸年貨的任務就落在爸爸身上。我從十歲起就給爸爸打下手。剁兩顆大白菜，擰干水另盆盛著，再切幾根大蔥，生姜成末。爸爸笑嘻嘻地逗我說：“大閨女干得好，炸出丸子第一個給我閨女吃?！毙『⒆勇犝f給好吃的，心里便樂開花，便乖巧地問：“爸爸，還讓我干啥？”“閨女，替爸爸把油倒在鍋里，燒火，爸爸這就給你們炸丸子吃，今天我們吃丸子燴白菜，可別吃撐著?！?/p>

爸爸把豆面、白面、五香粉、醬豆腐湯、蔥花、姜末等輔料倒在盛白菜的瓦盆里，最后放鹽，然后挽起袖口，用手在瓦盆里攪拌均勻。這時油鍋里也開始冒綠沫子，起一層像珍珠似的小綠泡泡，隨著溫度升高，泡泡也逐漸大起來，最后，油面泡泡撐破了，又升起一層泡泡，綠泡泡開始往鍋沿蔓延。我喊起來：“爸爸！爸爸！油快冒出來了！”爸爸扭頭疼愛地看我一眼，幽幽地說：“你看著，爸爸將泡泡消滅。泡泡沒了，丸子就出來了，你等著，爸爸給你變?！卑职终f著，從虎口處擠出一個個丸子丟進油鍋里。隨著丸子數量增加，油鍋里的綠泡泡漸漸沒了，落回正常油面。爸爸用筷子慢慢撥動丸子，隨著筷子轉動，丸子被炸成金黃色，濃郁的丸子香味撲鼻而來。

為了降低油鍋里的溫度，我也減少往灶膛填柴禾，避免油溫過高，致使丸子還沒熟，已經變成醬紅色，或者煳了。乘這機會，我站起來，縱起鼻子聞著從鍋里飄出來的香味，嘴里喊著：“嗯，真香，真香！”爸爸用笊籬撈丸子放在淺子里。等將鍋里丸子都撈出來后，爸爸一定將第一笊籬撈出來的丸子，拿一個塞進我嘴里，我嚼著外脆內香的素丸子，嘴吧唧得很響，向爸爸撒著嬌，爸爸微笑地看著我，再拿起一個丸子，我張開小嘴閉上眼睛，等爸爸把丸子放在我嘴里。此時的孩子，還不懂得幸福這個詞語，只知道，得到爸爸的寵愛，心里很美。

現在才知道，白菜不僅物美價廉，還有養生的功效。俗話說“百菜不如白菜”，大白菜具有較高的營養價值，一杯熟的大白菜汁能提供幾乎與一杯牛奶一樣多的鈣。所以小時候即便我們沒有牛奶喝，因為經常吃燉白菜和白菜素丸子，所以也不缺鈣。中醫認為，白菜性微寒，有清熱除煩、解渴利尿、通利腸胃、清肺熱的功效，北方秋冬季節空氣特別干燥，就很適合吃白菜。

炸白菜丸子，還要放點細玉米面，爸爸說：“白菜炸完會很軟，口感很黏糊，摻點兒細棒子面口感脆，好吃?！庇衩缀胸S富的營養素，被稱為“黃金作物”。近年來，在美國和其他一些發達國家，玉米已被列為谷類食物中的首位保健食品。研究發現，玉米中含有大量的卵磷脂、亞油酸、谷物醇、維生素E、纖維素等，具有降血壓、降血脂、抗動脈硬化、預防腸癌、美容養顏、延緩衰老等多種保健功效，也是糖尿病病人的適宜佳品。搭配了白菜、玉米面、豆面、植物油的素丸子營養更為豐富，不僅美味，還對身體有好處。

爸爸把炸好的丸子放在兩個竹籃里，用鐵絲揻個勾掛在房梁上，避免小孩子們偷吃。過了二月二后，大白菜開始長芯子，口感發柴，不好吃。每當熬白菜，做湯時，鍋里放幾個素丸子，增加口感，增加食欲，也增加肚子里的“油水”。經過父母精心制作的粗糧，就是艱苦歲月里難得的營養美味。直到今天，每當路過賣素炸丸子的攤位，總忍不住買上幾個嘗嘗。爸爸炸的素丸子成了我今生最好吃的食品，也留下最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