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利益認知與留學生教育的關系

胡新龍　周靜

【摘要】文章主要以來華留學生教育為研究對象，研究表明國家利益的認知驅動著來華留學生政策的制定、實施和調整，進一步影響著吸引留學生的有效性，而吸引留學生的有效性也影響了國家利益及其認知。國家利益認知、來華留學生政策和有效吸引留學生三者之間形成了一定的傳導循環關系，其中國家利益認知是最重要的驅動因素。國家利益的積極或消極認知驅動著這個傳導循環關系發生積極或消極的變化。

【關鍵詞】國家利益認知 留學生 教育驅動

【中圖分類號】G4 ? ? ? 【文獻標識碼】A

隨著改革開放以來經濟實力的不斷增強、國際地位的持續提升、高等教育事業的日益蓬勃、留學生相關政策的愈加開放，中國逐漸成為一個留學生教育大國，并向留學生教育強國邁進。來華留學生教育可以分為兩個層面，一是政策，即來華留學生相關政策;二是狀態，即吸引留學生的有效性。本文從國際關系理論出發，認為對吸引留學生、開展留學生教育在國家利益層面的認知及其調適是留學生相關政策制定、實施和調整的最根本、最核心驅動因素。國家利益認知主要表現在兩方面：第一，利益的內容和分層，即什么是國家利益、包含哪些方面及其具體內容;第二，利益間的關系和排序。

中國對吸引留學生、開展留學生教育的利益認知

從我國現行的政治體制和運轉規律看，國家利益的認知對開展來華留學生教育影響最大。新中國成立后，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吸引留學生、開展來華留學生教育對于提升國際形象、擴大對外交往、促進教育交流等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政治利益。據統計，新中國成立以來，來華留學生畢業生中，有幾十人在母國擔任副部長以上職務，幾十人任過駐華大使?，F在各國駐華使領館的外交官中有一部分曾在華學習，還有一些留學生回國后與華開展經貿和文化交流活動。

國際形象與文化利益。教育作為一種重要的文化傳遞活動，是價值觀和文化傳播的最佳途徑之一。來華留學生教育有利于增強我國的軟實力、傳播中國文化、增強我國的國際影響力、樹立我國的良好形象。

經濟利益。當前我國政府對來華留學生教育功能的認識，仍然較多停留在政治利益和文化利益層面，較少談及經濟利益。近年來，留學生教育給歐美發達國家帶來了幾十億甚至上百億美元的經濟效益。實際上來華留學教育也具有明顯的市場屬性，根據對來華留學生學費和規模情況初步估算，其創造的經濟收入近百億元，這其中還沒有計算留學生及其家屬的周邊消費，以及創造的就業崗位。隨著來華留學生數量的持續擴大，其創造的經濟利益將進一步增加。

科教發展、人力資本。來華留學生帶來了多元文化，提高了高校辦學的國際化水平，也促使高校努力提高教學質量、科研水平和管理能力。隨著來華留學生規模和質量越來越高，一批高水平留學生在華工作，對我國優化人才結構和建設人才強國都會起到一定作用。

利益認知驅動留學生相關政策調整

中國對吸引留學生、國家開展來華留學生教育的利益認知隨著時代和國內外環境的變化而發生調整，進而驅動著留學生相關政策的調整。

利益認知驅動下的來華留學生教育發展戰略。新世紀以來我國的來華留學政策國際化、信息化程度顯著增強。在這個時期，我國相續發布了幾項宏觀政策、文件，強調擴大留學生規模的同時要求優化留學生結構，注重完善留學生管理服務、留學生教育相關法律體系、質量保障機制等，鼓勵高校投身國際教育競爭。2010年“留學中國計劃”指出要在2020年實現留學人員達到50萬人，其中接受高等教育的留學人員要達到15萬人，使中國成為亞洲最大的留學目的地。這是第一次從戰略高度提出來華留學生教育的發展藍圖。以上可見，新世紀以來我國來華留學生教育發展戰略逐步明確，在國家戰略和宏觀政策中的位置越來越高，力圖適應高等教育國際化趨勢。

利益認知驅動下來華留學生相關政策的變化。首先是招生宣傳。由于來華留學生教育在國家利益中的意義越來越重要，國家對吸引留學生越來越重視，推動了我國進一步加強針對來華留學生的招生宣傳，力圖建立一個較為全面的宣傳體系。改革開放之前我國的主動宣傳較少，改革開放之后尤其是新世紀以來宣傳的力度越來越大、媒介資源逐漸豐富、主動性也逐漸加強。

其次是學費。來華留學生資金來源主要分為兩類：自費和享受政府獎學金。伴隨著國家利益認知的調整，我國來華留學生經歷了以政府獎學金生為主到自費生為主的演變，后者已占留學生總數的九成。1998年調整的《自費來華留學生收費標準》授予了高校一定的自主權，而學科、學習期限、學習層次會影響學費高低;短期生學費較低，學歷層次越高學費越高;文科學費較低，醫學、藝術、體育類相對較高。從教育成本來看，中國的留學成本相對其他國家較低，具有一定的價格優勢，由此可以吸引留學生，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學生來華留學。從另一方面，這也與我國發展留學生教育不太看重經濟利益有關。

再次是學生資助。通過橫向和縱向比較，我國留學生資助政策有以下特點：其一是資助類別單一，體系不完善。目前獎學金是最主要的資助類別，而且項目不夠豐富、金額相對較小;助學金和貸款等類別由于政策不支持基本不提供。這與美國、澳大利亞等留學生教育強國完善的資助體系相比差距較大，主要是因為對來華留學生教育的國家利益認知不充分、在我國發展戰略中的地位還不高導致的留學生教育配套措施跟不上。其二是獎學金項目逐漸增多，而且具備一定的傾向性。比如長城獎學金主要是面向發展中國家學生，中國—歐盟學生交流項目主要向歐盟成員國學生提供。這些都反映了我國不同時期國家利益的需要。其三是實習打工方面。根據《高等學校接受外國留學生管理規定》規定：“第三十六條外國留學生在校學習期間不得就業、經商，或從事其他經營性活動，但可以按學校規定參加勤工助學活動?！彼酝鈬魧W生是不能在校外進行實習打工的，只能在校內或參加學校組織的相關勤工助學活動，而實際上高校開展的勤工助學活動也比較少。我國對來華留學生在實習打工方面的限制也是由于國家利益認知不充分所導致的。

來華留學生相關政策對吸引留學生的影響

留學生規模。根據教育部的數據統計，中國吸引留學生數量規?？傮w趨勢呈現上升趨勢。2000年吸引留學生人數約5萬2千人，截至2012年已經到了32萬8千人，已經是2000年的6倍多。留學生規模的持續擴大和快速增長，與我國不斷開放的留學生相關政策有關，也是穩步提升的發展戰略推動使然。

來源國分布。中國留學生來源洲比較穩定，在教育部公開數據的年份中，排序均為亞洲、歐洲、美洲、非洲、大洋洲，其中亞洲保持在60%以上。但是我們也可以看到亞洲生源所占比例已經由70%以上下降了近10%，歐美地區留學生不斷增加。來源國分布也較為穩定，人數最多且排名穩定靠前的為韓國、美國、日本。從發展趨勢可看出，韓國留學生數量一直上升，但近年來增速放緩;日本則相對平穩;美國在2003年以前增長較慢，之后出現拐點，增速開始變快，目前已經成為了第二大來源國。這與我國主動采取措施優化來源國結構有直接關系。

學科結構。根據教育部公布的數據，來華留學生對于學科的選擇較為集中，其中最受留學生歡迎的專業是文科類（其中漢語類占較高比例），其次為醫學類、經濟類、工科類等。近些年文科專業比例有所下降，醫學和工科在不斷上升、比例有所擴大，理科和農學專業基本比較平緩。這一方面反映了我國高等教育尤其是學科在世界上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由于留學生相關政策主動優化學科結構所致。

資金來源。根據中國教育年鑒，留學生資金來源包括獎學金和自費兩部分。新世紀以來我國留學生中自費生所占比例一直保持在90%以上。這順應了高等教育國際化發展的潮流，也是我國留學生教育發展戰略的目標之一。

學歷層次。新世紀以來，來華留學生中學歷生數量持續增漲，甚至出現了增速加快的趨勢。這與我國主動調整留學生學歷結構、更加注重吸引高層次留學生相關。

關于利益認知、留學生相關政策和有效吸引留學生三者間的傳導關系

綜合三部分研究初步表明，國家利益認知、留學生相關政策和有效吸引留學生三者之間形成了較為明顯的傳導循環關系。其中，國家利益認知是核心的驅動因素，驅動著這個關系的變化。

總體的傳導循環關系。在《2003～2007年教育振興行動計劃》中明確提出“深化留學工作制度改革，擴大國際間高層次學生、學者交流。實施中國教育品牌戰略。按照‘擴大規模、提高層次、保證質量、規范管理’的原則，積極創造條件，擴大來華留學生的規模。深化政府獎學金管理制度改革，完善外國留學生教學與生活管理制度”。2010年首個“留學中國計劃”出臺，對開展留學生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梢姡覈褋砣A留學生教育作為增進國家間關系、外交和教育交流、發展高等教育事業的一部分，不斷深化高等教育改革，調整和完善來華留學生各項政策措施，提高留學生的管理服務工作，有效促進了來華留學生規模和質量的提升，并進一步對國家利益的實現起到了推動作用。可以說，國家利益認知、來華留學生政策和有效吸引留學生之間形成了一定的傳導循環關系。

積極的傳導循環關系。伴隨著高等教育國際化趨勢的發展和留學生市場的開放，我國在學習和借鑒他國經驗教訓的基礎上，結合自身國情，逐漸認識到發展來華留學生教育事業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通過吸引、培養留學生，增進我國同各國的了解和交往，為我國建設發展營造一個和平友好的國際環境;推動高校教育改革、提升高校國際化水平;弘揚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使世界了解中國，使中國走向世界。正是中央和政府把留學生教育作為實現國家利益的一部分和一種有益手段，推動了我國在招生宣傳、學費、學生資助等各方面的改革和調整，適應和有益于來華留學教育事業的蓬勃發展，進一步提高了我國吸引留學生的有效性。因此，三者之間形成了一個較為積極的傳導循環關系。

消極的傳導循環關系。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目前階段中央和政府主要關注留學生教育在增進國家間關系、外交和教育交流、發展高等教育事業等方面的功能，實際上留學生教育還具有經濟、吸引人才等多項功能。因此，我國對來華留學生教育在國家利益層面的認知不充分、在國家戰略中定位偏低，不適合當前留學教育發展的國際國內形勢。也正是因為這種認知不充分、定位偏低，導致對留學生教育缺乏長遠規劃，留學生相關政策存在缺失缺位、落后時代和協調配套不夠等問題，一定程度上造成留學生規模不夠大、結構失衡等現象。因此，這也容易形成國家利益認知、留學生相關政策和有效吸引留學生三者之間的消極傳導循環關系。

傳導循環關系的變化。當然，對于國家利益的認知，隨著國內外環境的變化，也會發生一定的變化;而利益認知的變化也會傳導到政策層面，導致政策的相應調整;并進而影響吸引留學生的有效性。隨著我國對吸引留學生、開展留學生教育在國家利益認知方面的變化，總的趨勢是在向更加理性、更加開放、更加國際化的方向前進。來華留學生相關政策是公共政策的一部分，其會隨著時代大背景和高等教育國際化趨勢發生變化，更隨著中央政府對來華留學生教育在國家利益層面認知的調整而變化，主要表現在：從以政府獎學金生為主向擴大自費生規模發展;從政府行為為主逐漸向尊重教育規律轉變;由主要為各社會主義和第三世界國家培養留學生逐步向全方位、多層次的開放格局轉變等。這些政策和戰略的調整促使來華留學生規模和質量逐漸提高。我國來華留學生教育的進步和發展體現了國家利益認知、留學生相關政策和有效吸引留學生三者之間傳導循環關系的良好轉變。而且，這個傳導循環關系具備馬太效應的特征，即積極的傳導循環關系可能更加積極，消極的傳導循環關系可能更加消極。

關于來華留學生教育的政策建議

在看到我國來華留學生教育長足發展的同時，也應該認識到還存在著諸多問題與缺憾，如來華留學生教育在國家利益層面的認知不到位、來華留學生教育的戰略地位尚未得到足夠重視等。筆者認為應該高度重視國家利益認知、留學生相關政策和有效吸引留學生三者的傳導循環關系，充分利用國家利益認知在其中的驅動作用，對來華留學生相關政策進行調整和優化。

提高來華留學生教育的國家利益認知。我國開展來華留學生教育不能僅停留在對外交往、教育交流這個層次，而是要提高到增進國家政治利益、經濟利益、文化利益、人力資本、社會效益的高度，使之與國家利益緊密相連，并保持這種認知不作出重大調整，只有這樣才能提高來華留學生教育在國家戰略中的位置，才能由上而下制定更加開放的來華留學生政策及體系，才能由下而上得到更加積極的反應，進而才能持續提高我國吸引留學生的有效性，即擴大規模、優化結構。

著力提升來華留學生教育的戰略地位。只有在國家利益認知充分到位的情況下，提升來華留學生教育在我國的戰略地位才能變成現實。提升其戰略地位，主要是使之與國家未來戰略發展的總體思路相結合?！傲魧W中國計劃”和《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等規劃中對來華留學生教育的定位仍較低。如果還不是將來華留學生教育列為單獨的國家戰略的恰當時機，那至少應將之放到科教興國、人才強國等國家戰略的顯著位置，并逐漸在中央的黨代會報告、政府工作報告、“五年計劃”以及其他中長期規劃中將開展來華留學生教育列為重要內容。

建立完善開放的來華留學生政策體系。在中央政府高度重視和有序引導下，部門、省市和高校才能更加高效的運轉和有效的配合，各方聯動，避免政出多門、政策混亂，逐步建立和實施系統化的留學生政策體系。在深化改革、依法治國的大背景下，加大招生宣傳力度，形成政府、社會、高校立體化的宣傳體系;改革留學生資助政策，給留學生提供更多更合理的資助;改革簽證、移民政策，提高其友好度、人性化;改善留學生實習打工就業政策，探索形成良好的法律環境;思考和研究以產業化模式開展來華留學生教育，調動各方面積極性。

大力提高我國高等教育質量。外國留學生尤其是學位生主要是在高等院校學習和生活，因此高等教育質量是很重要的環境因素。我國應順應高等教育國際化發展趨勢，尊重高等教育自身發展規律，繼續加大對高等教育的投入力度，擴大高等院校的自主權，構建有效的高等教育質量標準，縮小高等教育質量的校際差異，提高高等院校教師隊伍、課程設置、合作辦學等國際化水平，引導提升留學生占學生總數比例。

（作者分別為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博士研究生、北京大學黨辦校辦副研究員，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博士研究生、北京大學國際合作部助理研究員）

責編/王坤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