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詩詞賞析》：賞詩詞，話西游

肖琴

【摘要】《〈西游記〉詩詞賞析》生動再現了詩詞創作的時代背景，表現了各色人物的性格特征，帶領讀者深入品味《西游記》詩詞的獨特藝術魅力。

【關鍵詞】西游記詩詞賞析

詩歌是古代中華文化的精華和結晶，即使屬于俗文化范疇的小說為向高雅靠攏，也會在具體創作中穿插大量詩詞，作為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記》亦不例外。安徽人民出版社近期出版的《<西游記>詩詞賞析》遴選了《西游記》中的各類詩詞作品180余首，分敘事篇、人物篇、宗教篇、生活篇、功夫篇等九大部類進行系統編排。每篇新擬標題，以名家之筆進行精彩注釋和賞析，不僅是精彩薈萃的藝術大觀園，而且也是一部《西游記》的賞析作品。該書形象而生動地再現了詩詞創作的時代背景，表現了各色人物的性格特征，深刻反映了作者的思維智慧和思想傾向，帶領讀者深入品味《西游記》詩詞的獨特藝術魅力。

全書九大板塊橫向編排，注釋、譯文、賞析縱向論述，縱橫兩條線相得益彰，既拓展了廣度，又揭示了深度。如敘事篇中，作者按照時間發展順序巧妙布局，隱秘而合理地暗示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契合了原著中事件發生發展順序及人物心理變化，充分發揮了詩歌對故事情節發展的有力補充作用。作者對詩作進行了精彩點評：第一首詩《欲知造化看<西游>》，作者認為該詩既有佛家的造化隨緣，又有儒家的追求功名，還有道家的天人合一，在天地自然與人文思想兩個方面，為《西游記》定下了基調；《妖猴大膽反天宮》兩首詩語言非常有特色，融合了佛家、道家及世俗用語，契合了事件發生的特定場合；《心猿意馬休放蕩》一詩以金色的波羅華，預示唐僧師徒最終功德圓滿，伐毛洗髓，脫胎換骨；《猿猴道體配人心》預示了孫悟空及取經團隊的命運：心猿需要牢拴，意馬需要收韁，如此這般，大家才能一心一意共赴西天取經；《悟空惡行遭報應》則為唐僧解救孫悟空埋下了伏筆。再如宗教篇，作者運用五行陰陽理論對詩詞進行分析，以陰陽調和、五行平衡暗示了取經團隊師徒關系，作者擅于揭示矛盾沖突，用聯系發展的觀點歸納詩詞所蘊含的豐富信息。無論是功夫篇中對孫悟空七十二般變化等的描寫、兵器篇中對各兵器的介紹還是景物篇中的美景描述，作者擅于將事件的前因后果、現場環境及各色人物性格聯系起來進行系統分析，從而揭示相互之間的因果關系。

取經是《西游記》的主題，宗教是全書人物故事的重要思想指引。在詩詞中，佛家、道家、儒家術語名詞頻繁出現，如“八難三途”“沙門”“萬法”“腎水”“嬰兒姹女”“不二法門”“三陽開泰”等，也是《西游記》詩詞運用的一大特色。這些術語名詞含有豐富的寓意，反映原著作者的思想傾向。本書將其綜合編排，并做了詳細闡釋。如生活篇中收錄了8首描寫隱士生活的詩詞。作者認為，這些生活氣息濃厚的詩詞全景式地描寫了隱士生活的狀態、情緒心境及社交方式，抒發了原著作者遠離功名、安貧樂道的人生態度和文人情懷。這種根植于中國發達農耕文明的隱士生活，既有游世、出世等道家思想源頭，也體現了“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的儒家精神。再如《五行匹配會天真》《三陽交泰產群生》等詩，作者認為，這些詩具有強烈的時代特色，表現了原著者對道教、佛教、儒教的復雜態度，而這正是當時宋明理學興起與佛道衰微等社會思潮、社會風氣和政治生態變化在詩歌中的反映，“僧也不要滅道，道也不要滅僧”，儒釋道和而不同、三教歸一是原著者的理想。作者指出：在《西游記》里，唐僧師徒四人除了悟空被佛祖壓于五行山下不能動彈，其余三人皆因一點小錯差點被處死，被罰下界后成妖作怪，要比前世惡行更多，禍害更大，可見玉帝和他統領的天界罰則不明、責任不清，只要罪犯不危及天庭，就任其胡作非為。而如來佛祖則明顯比玉帝善用人、懂經營、會管理，善惡不拒，恩威并施，不僅將玉帝重罰的罪人收歸門下，而且還讓他們美滋滋地歌頌《大藏真經》滋味甜。因此，作者認為原著者雖然主張三教合一，但情感上更傾向于佛教。

對人物性格進行批判地分析是《<西游記>詩詞賞析》中的重要內容。作為主角人物，唐僧師徒極具鮮明個性。在西行路上他們各有各的優缺點、正負作用，他們各自的性格及相互關系為情節的發展做了鋪墊。作者認為唐僧是個多重性格的人，他是非不分、嫉賢妒能、偏聽偏信、自以為是、擅作決斷、多愁善感、軟弱無能，寧可相信人格有缺陷的八戒也不相信悟空有理有據的建議與安排，對悟空戒備心重、處理嚴苛，為各類事故的發生埋下了隱患，但他信仰堅定、堅忍不拔，在大節上還是有操守的。唐僧的情事是一種有愛無情、有情無欲、有色無性的愛之殘缺。面對杏仙的色、西梁女王的情、蝎子精的欲、地涌夫人的情欲色交織，他都做到了全身而退，雖然成功闖過了權、錢、色三關，但有時缺情缺德。作者譴責了八戒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好吃懶做、逞強好勝、不自量力、自私自利，動輒嚷著散伙；贊賞沙僧、白龍馬忠心耿耿、踏踏實實地為主人服務，在危難中挺身而出，批評其心甘情愿地接受命運的安排，即使命運不公，也絕不抗爭。對于關鍵人物——孫悟空，作者不吝贊賞，認為孫悟空雖然野性未泯、放任不羈、逞強好勝，經常引發事端，但他至情至義，以降妖為己任，具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精神，他努力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一直都在積極地尋求靈魂上的永生；同時他又是孤獨的，能看穿世間假象卻總被別人誤解；雖然一直存有二心，最終消除妄心，取得正果。道家造就了悟空，佛家挽救了悟空。

從詩詞評價來看，作者認為在《西游記》里沒有一個完美的人物，沒有一個完美的宗教，佛祖及玉帝身邊的人物也是形形色色、有文有武、有善有惡、有正有邪。即便是備受推崇的如來佛祖、觀音菩薩也有這樣那樣的過失。如觀音菩薩只管接受異域觀音寺供奉的香火，對住持的惡毒行徑不聞不問，當悟空向她求助時卻只知責怪悟空炫耀袈裟進而引發了人們的貪念。其蓮花池中的金魚失蹤多日，下界為妖九年，殘害童男童女，而以救苦救難為己任，享有送子觀音美譽的觀音卻毫無所察。太上老君一旦丟個破綻，看守丹爐的倆道童即盜走寶物，化身金角、銀角大王，禍害人間。再如被譽為長壽象征的南極仙翁坐騎白鹿在下界變身道士，引誘國王殺死一千一百一十一個男童取出心肝以求長生，極具諷刺意義。烏雞國國王因得罪文殊菩薩，被其坐騎獅猁怪陷害。而文殊菩薩任憑獅猁怪在凡塵為非作歹，直到將被孫悟空一棒打死方才現身。而在鳳仙郡旱災事件中，佛祖與玉帝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不惜制造一個又一個人間地獄，最終遭罪的是窮苦百姓。書中對佛界、天界最高統治者進行了深刻批判，觀點新穎。

借助《西游記》詩詞分析，作者指出教派弟子與凡夫俗子一樣，人性的弱點并不會因你入了某個教派就變得容易克服，私欲貪念一觸即發。佛道兩界上層的做法是典型的“事前不預防、事中不監控、事后不處罰”，令有佛界背景的妖魔的違法成本幾近為零。他們的主人十分清楚自己寵物的去向與所作所為，只是不愿意對他們嚴加管教、裝聾作啞，直到萬不得已時才領走了事。在取經路上，想吃唐僧的妖魔來自各路各界，其中有佛界背景的9位，有佛界、天界雙重背景的1位，有道家及天庭背景的8位。他們最終全都被其主人召回。而沒有背景的26位妖怪，卻是20位當場斃命，4位被迫改變信仰或終身為奴，2位流亡逃竄。對人物及事件的分析見解獨到，詼諧幽默，具有批判的觀點及時代特色。

《西游記》詩詞涉及內容廣泛，蘊含文化知識豐富，作者對佛家、道家術語及醫學名詞等的解讀手到擒來，反映了作者深厚的文化造詣及精湛的筆力。作者擅于用綜合的聯系的觀點歸納分析文化現象及人物事件。如在涉及二郎神人物時，作者將各類神鬼小說及民間文學、戲劇等進行分析比較；在介紹哪吒人物形象時，將道教與外來文化的原型進行對比分析；在分析龜的形象時，則將道教、佛教對龜的不同態度與認知帶入文中進行綜合評判。再如書中屢屢出現的自敘詩，作者認為應當是不同形式、不同版本、不同作者創作西游故事的印記之一。全書用語詼諧幽默，可讀性強，不失為一本面向大眾的優秀通俗讀物。

（作者單位：安徽人民出版社）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