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主義給全球治理帶來巨大紛擾

林伯海

【摘要】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演進在保持人民性、批判性以及道德情感性等基本特征的同時，又呈現出區域性色彩更加濃厚、消極性影響日益增強、民粹主義文化色彩不減以及階層性劃分趨于模糊等一系列新的趨勢，值得關注與思考。

【關鍵詞】國外民粹主義 ?區域性 ?社會矛盾 ? 【中圖分類號】D092 ? 【文獻標識碼】A

國外民粹主義消極影響日益增強

作為一種全球性泛濫與區域本土化并行的社會思潮，民粹主義在美國、歐洲、拉丁美洲等地區均有不同的表現。但總體而言，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演進與之前相比，呈現出以下新趨勢。

第一，區域性色彩更加濃厚。在區域本土化進程中，由于民粹主義攝入不盡相同的因素，故而在不同地區有著不同表現。2014年，美國、拉丁美洲和歐洲民粹主義在演進過程中更強化了自身的區域性色彩。在美國，作為一種以政黨政治為斗爭工具、強調草根動員、與共和黨保守派和宗教右翼保持親密關系的改良主義運動，以薩拉·佩林等為主要代表的茶黨成員們仍在美國政治生活中發揮重要影響。在歐洲，作為對二戰后政黨系統中極右勢力遭遇長期極端邊緣化現象的強勢反彈，歐洲各民粹主義政黨仍然以反應性的批判姿態出現在政壇之中。在其他地區，巴基斯坦民粹主義外交政策的實施、澳大利亞“人工草皮”式或合成草根運動的持續進行等都表明民粹主義這一“幽靈”在不同區域產生的影響。

第二，消極性影響日益增強。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往往是打著“人民”的旗號行事，但其并非真正地代表民眾利益，其往往是由介于執政集團與人民大眾之間的精英分子領導下、打著“人民”的旗號、民眾普遍參與的反對統治精英的運動。這種“事實上的精英主義”將民粹運動當成一種策略，來發泄對體制的不滿情緒抑或實施謀求權力的行為，在2014年日益顯現出其消極性。在美國，隨著茶黨頻頻遭遇挫折、作為第三黨派發展前途不甚明朗，其開始采取極端方式進行宣傳，以吸引民眾眼球;在歐洲，具有濃厚宗教色彩的種族主義、地方分權主義等思潮的合流，對外來移民的歧視日益嚴重，而這種狀況伴隨著希臘金色黎明黨在國會將移民列為“次等人”、法國國民陣線對綠教學生實施各種歧視行為、意大利地方主義政黨北方聯盟種族歧視行為的變本加厲等而日益引人注目;在拉美地區，民粹主義并不具備參與代議制度的理論知識與實踐經驗，卻承擔著抵制有水平且負責任的精英政治以及破壞現有精英選舉的任務，給拉美政治發展帶來巨大的陰影。

第三，民粹主義文化色彩不減。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作為一種感性而抽象的情感影響民眾日常生活（在政治生活中表現尤為突出）更加明顯。在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演進過程中，我們可以發現憤怒的口號與標語對于刺激民眾參與政治活動的重要因素。以西班牙為例，“憤怒”（indignations）已經成為民眾日常生活的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民眾因奔牛節燒死牛而“憤怒”抗議，因全球尚有25億人無法獲得衛生設施的改善而“憤怒”地于世界廁所日在外交部進行“露臀如廁”示威，等等。而國外部分教育者則提出用民粹主義訓練學生批判性思維能力等。此外，民粹主義在網絡上也形成了一定的文化影響。

第四，階層性劃分趨于模糊。隨著民粹主義扮演一種工具性政治策略的角色而在政治中日益發揮較強的作用，民粹主義的階層性開始淡化，并逐漸成為一種為贏得競選勝利的手段。比如，在美國茶黨運動中，作為一種源起于草根的政治運動，其并不關心企業的非法行為抑或政府對其所支持公司的各種政策優惠，甚至為獲取大企業的支持而一度表示茶黨是贊同大企業的;在歐洲，民粹主義政黨在定義“人民”時，往往只是強調“本國人”與外來移民的區別，而對具體的階層差異很少加以關注等。

演進特征：人民性、批判性、道德情感性

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在演進過程中仍然保持了其以下三方面的基本特征：

第一，人民性。“權力屬于人民”（power to the people）始終是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運動中堅持的首要旗幟。作為一種草根性極強的社會政治運動，民粹主義始終強調對“人民”的極端崇拜，這在2014年的拉丁美洲、美國、歐洲以及印度等新興工業化國家的民粹主義運動中均有顯著體現。在委內瑞拉，新任總統馬杜羅仍然采取多樣化的平民主義政策，以換取“人民”的廣泛支持;在美國的茶黨運動中，出身于草根的茶黨成員不惜采取宗教等極端宣傳方式，將自己標榜為人民利益的“代言人”;在歐洲新民粹主義運動中，意大利北方聯盟、法國國民陣線、丹麥人民黨、荷蘭自由黨等始終將“人民至上”作為奮斗的一面大旗等。

第二，批判性。作為一種反自由（而非反民主）的社會思想運動，民粹主義的批判性十分強烈。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批判性十足的根本原因在于，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社會矛盾的客觀存在。在美國，種族問題的持續存在、經濟不景氣、民眾對政府政策不滿情緒的持續發酵等，引發頗具“民粹色彩”茶黨運動的興起;自20世紀90年代和21世紀初危機爆發之后，拉美國家便面臨著由失業增加、工資下降、嚴重的通貨膨脹、城鄉差距較大、政府官僚腐敗等引發的各種社會問題，進而導致民粹主義社會思潮的泛濫;在歐洲，貧富差距巨大、政府丑聞不斷、移民以及歐盟一體化進程加快等引發的社會問題，滋生和助長了極右民粹主義思潮泛濫。

第三，道德情感性。民粹主義具有“泛道德化”傾向，其強調對民眾的極度美化和對權貴（精英）的極度妖魔化，認為民眾是真理與道德的化身，而權貴（精英）都是骯臟的、可鄙的。在美國，對草根們的推崇、對當政者乃至“大政府”的不信任，是茶黨運動興起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拉丁美洲，委內瑞拉繼續推行強制降低商品價格等民粹主義經濟政策，旨在打擊不良資本家，滿足底層民眾利益訴求;在歐洲，對左翼力量無能的失望、對“中左”政府的不信任等最終導致“沉默大多數”以“人民之名”的情緒爆發。

對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思潮的反思

作為“民主投射下來的一片陰影”，民粹主義給各國的現代化進程帶來了巨大紛擾。時至今日，民粹主義全球化泛濫及區域本土化進程仍在周期性的進行，似乎，馴服民粹已經成為現代國家建設中“時刻存在且不定時發作”的“癬癥”——與民粹主義的博弈是“一場激烈而不能肯定取勝的斗爭”。對此，有必要在研討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演進新趨勢的基礎上，對其進行反思。

第一，社會矛盾張力狀況決定著民粹主義思潮的漲落。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演繹變化的誘因還是在于本國社會矛盾的激化程度，而當政者政策失誤抑或政治公信力不足等因素是外在的刺激性因素。對于美國、歐洲以及韓國等部分新興工業化國家來說，自2008年開始的金融危機所帶來的經濟通貨膨脹、失業率增加、貧困率提高、工資下降等是其國內民粹主義復興的根本因素，而接踵而來的政府丑聞則對民粹主義的高漲起著催化劑作用;對于拉美各國，自20世紀90年代以及21世紀初爆發的債務危機以來，拉美各國經濟狀況不穩、社會問題頻發直接引發了民粹主義的復興與高漲;對于印度，則是自20世紀90年代末金融危機為民粹主義的滋生創造了機會，而當前印度國內所存在的復雜的社會問題則為民粹主義思潮高漲提供了源泉與動力。對此，作為正處于現代化轉型階段的中國來說，我們需要堅持以民生政治為基本導向的現代化戰略、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建設法治國家等，妥善解決社會矛盾、疏通民眾利益表達渠道等，以促進社會和諧，最大限度地消解民粹主義滋生的土壤。

第二，民粹主義與民族主義合流程度是助長其消極性的重要因素。通過對2014年國外民粹主義的觀察，我們發現歐洲地區民粹主義與極端民族主義抑或種族主義的合流給歐洲發展帶來了各種不確定性;在其他地區的合流則導致各國地方保護主義頻頻抬頭等。對此，我們需要對這種披上了愛國主義合法外衣的民粹主義思潮保持高度警惕。

（作者為西南交通大學政治學院院長;西南交通大學政治學院石立春對此文亦有貢獻）

【參考文獻】

①林紅：《民粹主義——概念、理論與論證》，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

②[英]保羅·塔格特著，袁明旭譯：《民粹主義——西方社會科學基本知識讀本》，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責編/潘麗莉 ? ?美編/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