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雅好”名地的官場印記

過去，一塊形如泰山的石頭，賣給官員得起名叫“穩(wěn)如泰山”，放在身后、樓后，寓意“有靠山”，位子穩(wěn)固；一塊挺拔、壁立的石頭，得叫“五岳獨尊”以表尊貴。現(xiàn)在，不少石商都將“目標人群”重新集中到了旅游者身上。

景德鎮(zhèn)因瓷器久負盛名，卻在蘇榮之妻于麗芳等人的推波助瀾下，“雅賄”愈演愈烈。知名市場“縱容”、放大著貪官的“雅好”，官場的喜好及變化又對其施加反作用力。類似的情節(jié)，我們還可以從山東黃前鎮(zhèn)、安徽“玉器村”等的興衰中讀到。希望它們?nèi)缃竦臅簳r蟄伏，也會是新的開始。

山東黃前鎮(zhèn)：按領導喜好給石頭起名

“我們現(xiàn)在做石生意主打‘游客牌’，不怎么對公了。”3月30日，山東泰安市黃前鎮(zhèn)一名石商在微博上告訴記者。黃前鎮(zhèn)緊臨泰山山脈，是在“泰山石”熱潮中發(fā)展起來的小鎮(zhèn)。

“最火的那幾年，這里家家都采石”。有村民頗為“懷念”那時的日子，石頭供不應求，家家戶戶忙翻天，連鎮(zhèn)上的房價也漲到了每平方米8000元。他們深知，這些很大程度上是官場喜好畸形化帶來的。據(jù)報道，2013年前，來當?shù)刭I石頭的政府機關、國企客戶占半壁江山。

談起客戶，村民也是石商的孔老板一度頗為自豪。“都是大單位，國內(nèi)兩家知名石油國企，某軍區(qū)機關，北方某城市消防局……

孔的同行姚強還總結出了規(guī)律：“選擇七八萬元巨石的，多是鄉(xiāng)鎮(zhèn)一級政府，要求要一塊十幾萬元的石頭的，至少是市級單位。”

對于石頭的寓意，諸多講究也與官場相關。奇石的紋理，形狀被賦予的寓意，向來被官場看重。因此，石商往往要提前為其起個符合官員心理需求的名字。

據(jù)介紹，“一順百順”這種算是初級的，一塊形如泰山的石頭，起名叫“穩(wěn)如泰山”，放在身后、樓后，寓意“有靠山”，位子穩(wěn)固；一塊挺拔、壁立的石頭，叫“五岳獨尊”，放在院中，表示身份獨特尊貴。

姚強有一塊鎮(zhèn)場之石，重20余噸，石材表面隱約露出一條龍形花紋。姚強給它起名：“巨龍騰飛”，取“飛黃騰達”之意，開價“少了40萬不賣”。

隨著中央反“四風”壓力加碼，黃前鎮(zhèn)的石頭熱潮也漸漸退去。2013年開始，黃前鎮(zhèn)石商期待的“大生意”就極為慘淡，有的截至當年8月還未開過張。如今，不少石商已將“目標人群”重新集中到了旅游者身上。

河北曲陽縣：產(chǎn)石雕、看風水一條龍

河北曲陽是石獅子、麒麟等石雕的主要產(chǎn)地，也為石頭做二次加工。當?shù)亟诸^石雕廠林立，此前統(tǒng)計共有2600多家，年產(chǎn)值過50億元。

“大型石雕肯定要有經(jīng)濟實力才能買得起，”2013年，從事石雕生意20余年的陳化民介紹，“要么是大企業(yè)，要么是政府機關。”在他的賬本里，政府和企業(yè)的客源占80%。

他總結了原來客戶購買石雕的一些規(guī)律：法院喜好“獨角獸”或者“麒麟”。政府門前多擺石獅子，還有一種名叫“貔貅”的石獸也頗受官員們追捧，因為它有納食四方之財?shù)脑⒁狻２贿^最暢銷的還是“轉運風水球”，多擺放在政府大院內(nèi)，配上石雕蓮花座和噴泉，通過噴泉水柱的作用力讓風水球轉動，寓意著“財源滾滾”。

定制、雕刻完成后，一部分人還要請風水師幫忙，催生了風水熱。有人將石獸的眼睛用紅布蒙住，胸前佩戴紅花，直到風水師在吉日（根據(jù)單位一把手的年齡和政府大門的方位確定）舉行“開光”典禮后，方可摘下。有的風水師臨走還正告：“領導的辦公室不能在八樓，因為‘七上八下’。”

多家石商和雕刻商人透露，有些官員會既購買泰山石，也定制石獸，以便構成“兩道防線”；更“講究”的，還會在政府后院修建一個日月形小園，取其“官運亨通”的寓意與福氣。不過，2013年以來，曲陽供官場的石雕也已明顯減少。

安徽“玉器村”：送禮者催生節(jié)日市場

位于安徽蚌埠城東的幸福村，是全國知名的三個玉器加工地之一。近30年里，蚌埠的玉器作坊發(fā)展到5000多家，從業(yè)人員已達到近10萬人，成為當?shù)刂攸c發(fā)展的支柱產(chǎn)業(yè)。

然而不容忽視的是，玉器價格動輒上萬元、幾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買了玉器后，我們都是再轉手賣給那些有錢人。有錢人要么自己玩兒，要么送禮。”今年1月，一名來幸福村采購佛雕的經(jīng)銷商說，他經(jīng)手的那些大塊頭的玉觀音、玉獅子、玉麒麟等大件，送貨地址大多是別墅區(qū)，送禮對象有富商，更有官員。

在多名商人的講述中，背后官員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新世紀前10年，是蚌埠玉器的黃金時代。一名在南方某省做大件玉器經(jīng)銷的商人說，2009年之后那段基建投資尤為興盛的時期，自己不斷接到客戶訂單，“有一個月，我一共經(jīng)手20多件玉雕，個頭最小的也有1米以上，價值連城，這當中有一半以上是給官員送禮的。”

一名當?shù)匚奈锊块T專家更稱，過去，春節(jié)前、中秋節(jié)前，包括北京商人在內(nèi)的大批客戶前來蚌埠采購節(jié)禮，因此形成了兩個節(jié)日市場。

眾所周知，安徽省有個愛玉成癡的落馬副省長倪發(fā)科，曾收受多名商人的“玉石賄賂”。新華網(wǎng)報道稱，倪到外地出差，再忙也要擠時間到當?shù)氐挠衿魇袌隹匆豢础ｋS身攜帶小電筒、放大鏡，檢驗自己的賞玉水平，享受當專家和被認同的快感。而倪發(fā)科曾多次到蚌埠“檢查指導”。

與前兩地不同的是，蚌埠的冬天來得更早一些。2012年3·15晚會上，蚌埠玉器造假被曝光。隨后而來的反腐大潮，更讓玉器市場墜入寒冬，節(jié)日市場沒了，商家也倒了一大半。“過去送個2米多高的佛雕，很氣派。現(xiàn)在送這個太不低調了，不僅辦不成事兒，人家領導說不定還覺得你想害他呢。”有商人扯著嗓子說。（本刊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