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越紅
賀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十大元帥之一,抗日戰爭時期任120師師長和陜甘寧晉綏五省聯防司令員。美國記者哈里森·福爾曼,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紐約時報》駐亞太戰區的著名戰地記者和攝影師。20世紀30年代,福爾曼來到中國,和中國人民一起見證了中華民族英勇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戰爭。其間,福爾曼因與賀龍有過數次相遇并專門采訪過賀龍而與其結下不解之緣。在福爾曼的書中,他把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和賀龍當作最敬重的領導人來描述。他還十分風趣地把賀龍稱作“共產黨的羅賓漢”。

初 見 賀 龍
1936年10月,三大紅軍主力紅一、紅二、紅四方面軍歷盡千辛萬苦結束長征,勝利會師的消息迅速傳播到海外。福爾曼帶著對共產黨人的好奇,歷盡艱難險阻終于在1937年7月初來到陜西紅軍駐地。
福爾曼見到他仰慕已久的英雄賀龍時,興奮又激動,向賀龍認真詢問了諸多問題,進一步詳細了解到有關長征的事情。他在書中寫道:“當他們(紅二方面軍)剛剛到達(陜西)時,我就采訪了賀龍和他的部隊。他原是一個國民黨的將軍,但國民黨對人民群眾大量的逮捕和屠殺使他十分憎恨。在國共長久的斗爭中他選擇了共產黨。在1935年,他帶領他的50000名士兵開出湖南進行長征。在西藏邊境與朱德會師的時候,他的幾千名士兵由于饑餓死在路上,另幾千人犧牲于行進中的激戰,因為他們在行進的每個階段都在作戰。”他以西方人的視角把長征描述為:“那驚人的長征,這一有組織的遷徙,只有拿破侖退出莫斯科的歷史記載可與之比擬。”了解中國近代軍史的人都很清楚:拿破侖的長途退卻是遠遠不能與中國紅軍的長征同日而語的。但對于福爾曼,一個系統受過西方教育和影響的美國記者來說,這在當時已是善意的、最高的評價了。
就在第一次采訪紅軍的過程中,福爾曼在書中記載了一個重要的歷史細節:“1937年7月7日的晚上,我在賀龍的司令部聽說了日本軍隊進攻了北平附近的馬可·波羅橋(盧溝橋),這次著名的進犯點燃了亞洲戰爭的火藥桶。”福爾曼十分清楚東北三省淪陷時國民黨政府的表現和結果。他非常想知道處在疲憊和弱勢狀態的共產黨人此時對日態度將會是什么樣的。“人們會認為這位將軍(賀龍)和他的部隊在經歷了一次艱苦的長征跋涉后最重要的是應該很好的休息,但就在第二天清晨的一個群眾大會上,賀龍公開向蔣委員長和國民黨政府表示:不管國民黨對此會采取什么態度,他和他的軍隊都將向日本侵略者宣戰!”福爾曼第一次親眼見識了中國共產黨人和共產黨領導的軍隊。也正是在這次采訪中,加深了福爾曼對賀龍的認識。

又 見 賀 龍
1944年,在歐洲反法西斯戰場一片大好的形勢下,蘇美英盟國逐漸將重心移向亞洲戰場。中國的盟友們需要了解中國共產黨是否在真正抗戰,是否有能力抗戰,是否可以合作,是否在未來盟軍計劃轟炸日本領土時起到協助作用。由于當時的國民政府對延安抗日根據地的消息進行封鎖,外界對這一系列問題是不甚了解的。福爾曼以《紐約時報》記者身份肩負起了解真實的共產黨的使命,與其他中外記者和國民黨官員組成了21人的記者參觀團,先于美軍觀察組,于1944年6月至10月對延安根據地進行了具有深遠歷史意義的參觀訪問。
福爾曼等首先參觀了王震359旅駐地南泥灣,后到達延安,參加了歡迎大會,品嘗了延安邊區的瓜果菜肴,住窯洞,涉山水,還參加了軍事會議,參觀了學校、工廠,采訪了各階層人物。延安根據地朝氣蓬勃、欣欣向榮的生活畫面,給這些外國記者留下深刻印象。福爾曼高興地先后采訪了毛澤東、朱德、葉劍英、彭德懷、聶榮臻、陳毅等領導,收獲頗豐。而讓他激動的是與賀龍的再次見面。他在書中寫道:“自那以后的七年里(自1937年第一次見面始),賀龍一直沒有改變,仍然是一位身強體健,斗志昂揚的勇士。”“賀龍率領120師進入山西,沿著同蒲路布防。因此牽制了日本軍隊,使其不得不停止了進攻中國南方而回師北方去對付八路軍。”“共產黨的羅賓漢……賀龍的名字傳奇性地在中國北方地區家喻戶曉。”
福爾曼十分好奇賀龍和120師在面對日軍先進的軍事武裝時會怎樣考慮,是否會避其鋒芒而不戰?在與賀龍談話后,他在書中寫道:“日本人認為以自己優良的武器裝備三個月就可征服全中國,但就是賀龍,就是120師,給予日本軍隊一個沉重的打擊。”“日本的飛機掃射,尤其是低空轟炸不僅嚇不倒賀龍,也嚇不倒他的軍隊。他們早在十年的國內大革命時期和長征途中,在國民黨的飛機大炮的狂轟濫炸中久經考驗,無比堅強。”賀龍豪邁地回答福爾曼:“我的兒郎們(120師)為什么能打勝仗?就一條,他們不怕日本鬼子!就是這么簡單!”
在這次重逢中,兩人的親密合影及福爾曼為賀龍拍攝的諸多特寫相片充分展示了他們之間的友好情誼。賀龍還鼓勵支持福爾曼“深入虎穴”,到抗戰前線去采訪。賀龍以他非凡的個人魅力、不同尋常的膽識及他帶領的這支歷盡艱辛而成長壯大的部隊,幫助福爾曼認識了中國,認識了中華民族。
在參觀采訪中,福爾曼還認識了其他的共產黨領導人和各級將領,并親臨戰場觀察真實的戰斗過程。幾個月的根據地生活對福爾曼來說是一次人生的洗禮。他對中國式的共產主義、對中國共產黨、對中華民族有了一次徹底的認真思考與認知。福爾曼在他所著的《來自紅色中國的報告》里問道:這是共產主義嗎?他們是共產黨人嗎?中國共產黨的領袖們和其領導的八路軍是一個他從沒見過、從沒接觸過的特殊群體。他從這一群體身上強烈地感受到和認識到了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的奮斗精神和犧牲精神!他徹底明白了一個不爭的事實:世界上沒有任何侵略者能讓這個民族屈服和被征服!他為這些敢于出生入死、勇于奉獻的革命者和愛國者所徹底折服了。

他最后在參觀報告中寫道:“八路軍和新四軍合并起來的軍力是小于全中國對日兵力的1/5,但確在與45.9%的日本在華兵力作戰,及90%的80萬的偽軍作戰。在抗戰的七年中,共產黨打了92000次以上的仗,擊斃了110萬日偽軍,俘虜了15萬敵人,繳獲了32萬只來復槍、9000挺機關槍、6000門大炮及其他戰利品。55個高級日本軍官被擊斃,包括一個中將與七個少將。同一時間,共產黨犧牲人數為40萬以上,包括535個上校以上的軍官。”如果說美國記者斯諾所著的《西行漫記》一書在抗日戰爭初期讓西方知道了中國共產黨和毛澤東的存在,而福爾曼所著的《來自紅色中國的報告》則在抗日戰爭后期以事實、數據和相片向當時的國統區人民和歐洲戰場上的盟軍諸國證明了中國共產黨在這七年里一直在抗日,絕非躲在深山窯洞里游而不擊。福爾曼讓世界知道了陜甘寧晉綏根據地的軍民在為中國的“衛國戰爭”日日夜夜、勇敢頑強、鍥而不舍地艱苦斗爭著;根據地軍民在中國的抗日戰爭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20世紀70年代,對中國懷有深情厚誼的福爾曼再度來到中國。此次來訪,他想見毛澤東,見賀龍等所有他曾經見過的心中豪杰,但這美好愿望已不能再實現。幸運的是葉劍英元帥還在,福爾曼把對毛澤東、朱德、賀龍以及所有他想念之人的情感都釋放在了與葉帥的握手間和傾談中。不久,他帶著驕傲、欣慰、深情和遺憾于1978年在美國故鄉離開了人世。
作為一個外國人,能在中國人民面對國家存亡的危難時刻勇敢地來到中國抗日前線,用他親眼所見和親身經歷向世界傳達“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根據地軍民一直在英勇抵抗侵略者”這一重要消息,這在當時對全世界起到了積極、正面的影響,是難能可貴的。同時,福爾曼的報告及在他之后的美軍觀察組的報告同樣也對中國的抗日戰爭和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福爾曼在《來自紅色中國的報告》一書中描寫了中國六位元帥,都是寫實的,唯獨對他更加偏愛的賀龍添加了浪漫傳奇之筆,表達了他對賀龍將軍的喜愛和二人的深厚友誼。福爾曼的書籍和攝影作品與其他外國記者和友人的書籍和攝影作品一樣,是對中華民族抗擊侵略者的珍貴記錄,也是研究中國抗日戰爭歷史資料中的無價之寶。為此,我們不會忘記這些善良、正直、友好的國際友人,他們對中國人民的友誼和貢獻是值得我們永遠尊敬和懷念的。(編輯 王 雪)
(作者是開國少將羅斌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