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坐茶屋

◎陳雨飛

閑坐茶屋

◎陳雨飛

我總覺得現代人生活得匆忙而潦草。

于是在這樣的生活中，喝茶就是高雅的享受。一位朋友請我們酒店小酌，酒至微醺，又約我們喝茶，我們五人坐在珠江廣場東側的茶樓的一間屋里，各自往椅背上一靠，沒有一句話訴苦，沒有一語相詰。只閑閑地說著分別后各自的生活，偶爾插一句從前的笑話。窗外是亮麗的夜景、車流。俊男美女們，衣香鬢影，私語與歡笑在風中相互追逐。朝陽這座城市在這種時刻散發著濃郁的芬芳。窗內一室安謐，燈光輕輕柔柔地灑在桌上那晶亮的玻璃杯上、煙灰缸上。與一群彼此深知的好朋友相對而坐，真好。

想想平日在生活中，精神上還是太苛待自己了。也許人生只不過幾盞茶的工夫，不像我們想象得那么來日方長，原以為明日復明日，卻不知是雪泥鴻爪。許多事不用心挽留，真的是稍縱即逝，包括風景，包括心境，甚至友情與緣分。

每天經過的地方，或許有讓人怦然心動的風景，我們可曾為之駐足片刻？如果它是一座花園，庭院深深中有一枝牽牛花在風中搖曳出風情萬種，或是一枝杏花在你頭上織清幽一片，可曾想拍一張照片？行走中的風景也可以一窺，一片當空舞蹈的黃葉，是否在赴一場約會？想做的事，現在就去做，也許今生都不能如愿，誰也不能預料明天的世界與明天的心情。

我和一位外省來的朋友去朝陽化石公園，在游覽中，講解員介紹說，人的一生，和恐龍那個時代比起來，大約是十五分鐘，就像現在泡了一杯茶，品味了一杯茶的工夫。好精彩的講解，好透徹的人生道理。

曾經有一個朋友，很灑脫的一個人，早早下了“海”，商戰正酣。去年三月，我在電話中約了他一起喝茶，他又臨時有事外出了，錯過了見面的機會。這次一打聽，他已到了上海。想這一年多，我即便沒有忘記他，也無從聯絡，雖說算不上交情很深，但依舊有一種淡淡的憾意。

從前的世界是半凝固的。一個人在一個單位，幾十年不挪窩；在一處住，便與那兒的一磚一瓦都結成了一個整體。如今的天下，一切都開始流動，且流動得很快。一個原本熟悉的人，幾個月不見，已不知他名片上換了什么頭銜，他在那頭銜之下又在過著什么樣的日子。甚至，他原來的家也不存在了，連根拔起到了別的城市，別的國家。

我們過去的日子，是一棵樹，慢慢地生長，有規律地發芽、長葉、落下、復生；如今，放眼望去，繁花似海，卻開謝匆匆。花開如錦看不盡，落英勝雪亦看不盡。

我們無法扭轉乾坤，無法回到“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牧歌里去。如果心里有珍惜的人或事，就給他留一點兒純凈的時間與空間吧，在這匆忙而潦草的日子里。

我的朋友，如果你在某一時刻，想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心中的籌劃，與友人共享一個從容的夜晚。我這兒總有一盞燈，一杯茶。

明天的風明天才吹起，而今天的茶只在今天才能品出真正的個中滋味。

燈下，透明的茶杯中已注入清澈、碧綠的茶湯，熟悉的香氣裊裊上升。窗外的夜色已濃，且讓我們一洗塵心，不辜負手中這杯清茶。閑坐茶屋，如一杯清茶，在滾燙的激流中體驗著生命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