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起來

李雪晨

到了11月左右，梧桐葉紛紛落了，飄搖著，乘著秋風紛飛，用金色渲染一個秋天的故事。

我與天睿、煜極等人隨意地漫步在陌生的校園里，靜靜地遠眺那染滿金色的道路。

一進門時，我便被這校園的莊嚴與古樸給打動了，佇立在校園門前的那塊刻有“樹德務本”的巨石旁久久地沉默。走進校內，滿眼看去盡是梧桐樹。正對的有三棵樹干盤虬的，像飽經滄桑的老人，看著似乎缺少活力，卻根基扎實，再大的風也不會擊垮它們。它們的樹冠巨大，枝葉間碎開零落的陽光，青灰色的陰影護住了大半個廣場；廣場邊是一條不甚寬的道路，兩排皆是梧桐樹，正對著陽光挺立。人們走在路上，看到的梧桐多是從這里飄下，順著風旋轉高飛，很久才會落到地面上。整個畫面就像是記憶中的油畫，看得久了甚至會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忘記誰在畫中。

“咔嚓，咔嚓……”有陣奇妙的聲音傳來，像游吟詩人掃到的C和弦。我轉過頭，瞧見煜極踩在落葉上。

“這聲音真好聽啊！”她小聲說，流露出欣喜的神情。我一愣，轉而醒悟——原來即便是落葉，也能成為一種藝術。秋風輕拂，地上的梧桐葉又紛紛飛揚起來。更多的葉子游離在風中，讓無形的風有了行跡可尋。

“可是再美的梧桐葉也終會落地，死去，消失，甚至沒人看見，沒人知道，沒人記住。”一直不說話的明浩此時卻突然開口，眉宇間竟閃現出深深的悲傷，聽見的人表情也都不由得凝重起來，被他的情緒感染。

我眉頭皺了皺，凝視著樹間正緩緩飄落的一片黃葉，心里不斷重復著明浩先前的話。

不，不是的，絕不是這樣的。每一片落葉都經過了自己別樣的一生，離開時定然是了無遺憾的。它們的生命其實在離開枝頭的一刻就已經結束。可是，誰都看見，它們還在紛飛。支撐著這最后絢爛的是高飛的靈魂，是在生命最后告訴自己要飛起來的靈魂！它們從未墜落，靈魂已經飛起來，飛到最高地方俯瞰世界，墜落的身軀或許只是為了讓人們受到更多藝術的洗滌。或者，它們的生命就從未終止，明年的新葉是它們不朽生命的永恒延續！

是的，高飛的梧桐葉何曾逝去呢！

忽然明白這座古老的校園為什么會栽種如此多的梧桐樹了，學生們立志要飛起來的壯志恰是老師師德生命的無限延長。

我抬頭仰望，漫天的梧桐葉在陽光的照耀下更加絢爛。我轉過頭，對明浩說：“還記得那句話嗎，像煙花、櫻花一樣過一生，盛開和絢爛過的生命是永恒。”他也看著我，微笑。

在最高的地方，有一片葉子在紛飛，并且一直在不斷升騰。我指著它，情不自禁地大叫：“飛起來吧，風中的梧桐葉！”校園空曠而人又不多，我渾濁的嗓音回蕩翻滾了一遍又一遍。

天睿看見了，舉起相機想要拍下來。我止住他，道：“不必了，靜靜地看吧。”他沉默一會兒，緩緩放下了相機，仰望那紛飛的梧桐葉。

那片片葉子就這么飛著，飛著，在我們眾人的目光下，飄飛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