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子（外一首）

冰兒

釘子有它自己的選擇

堅硬，尖銳

頭一回刺探就堅定了方向

只要出路不問出口

那些站著坐著躺著都不適的夜晚

木頭是惟一的知己

想板上釘釘，就索性再用力一點

入木三分還遠不夠

抵達身體里

預留的位置

那天，在木工房

木匠動用了他最大的一枚釘子

并將它們吻合得渾然一體

技術之嫻熟

好像那釘子原本就是他自身一部分

他只是個將舌頭當成鑰匙

輕易就撬開別人嘴唇的慣偷

她有作為同伙的慌亂和羞愧

直至抹除所有殘留木屑

發現陽光很好

她慶幸無人發現身上的光芒

來自體內的釘子

形跡可疑

那些強壯的枝干讓我深陷迷途

它們在密林深處盤根錯節

帶著天生的使命感

源源不斷向大地輸送秘密的汁液

我曾在一首詩中這樣表達：

“它們撐開了另一片天空”

循跡而來。我挖掘樹根的姿勢

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朝圣

林中那片潮濕的開闊地

蕨類植物倒向兩邊

每一個在那里失足過的探險者

都得到了死神的寬恕

這讓我羞愧不已。曾經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個

試圖將自己的信仰建立在

那些敏捷和短暫的事物上

希望在一只偶然闖入的松鼠身上

實現像它那樣連續跳躍的快樂

但今天我悄悄繞開了

其實多年前我就遇見過類似的動物

它們在夜晚支起警覺的器官

這讓我不得不退回人群

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為了不被他們發現

我形跡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