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韓淑帆

（河南大學 文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0）

永生

韓淑帆

（河南大學 文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0）

地點 地獄的底層

時間 永恒的世界，時間并不重要，然而兩位主人公是在五百年前來到了這里。

劇本背景 這是以《西游記》為背景的一個劇本，主要背景故事為，孫悟空為保唐僧取經殺死黃袍怪與百花羞的兩個孩子。牛魔王愿意歸順佛家后，被牽走不知所蹤。特別注意，這個劇本里的地藏菩薩和閻王并非日常生活中所見的地藏和閻王，而是以西游記為藍本發揮想象而造出來的地藏菩薩與閻王。

人物說明

男孩女孩：他們是《西游記》中百花羞與黃袍怪的孩子，五百年前，在那次孫悟空與黃袍怪的戰斗里，為了刺激黃袍怪，被孫悟空當著父親的面從天空中扔下摔死。由于他們是妖怪的孩子，而且怨念極深，因此死后被打入地獄底層。

紅衣人：各種妖怪的鬼魂，他們通常死于各類除妖人手中，因為罪孽過重，也被關在這里。雖然他們開始會為同樣吃過人的沙和尚與豬八戒以及各類神仙能修成正果而感到不公，但是在閻王宣布攢夠二百五十張冥幣就可以往生后，便開始為了每年中元、清明的這兩張紙而相互殘殺。在他們中，最有力量的是牛魔王，當年雖投降愿入佛門，卻還是在經過天庭與眾仙以及西天眾佛的考慮后被打入這里。

遠處的聲音：第一場為地藏菩薩，堅守自己所謂“地獄不空，誓不為佛”的所謂普度眾生的信念來“拯救”地獄中的靈魂，不管他人是否接受。佛總是對的，雖然他還沒有上升到佛這一等級，但至少佛經中是這樣的。

第二場為閻王，這是一個好領導，十殿閻王中的一位，具體是哪位，演員與觀眾不需知道，但是他生前一定熟讀了孫子兵法，十分會利用各種計謀來解決地獄里鬼口膨脹帶來的威脅。利用二百五十張冥幣來讓妖怪的鬼魂們自相殘殺消耗魂魄就是他的計謀。就他自己看來，這個計策不亞于當年佛祖放風說，吃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只可惜長年得不到提拔，只能通過這些地獄里的囚徒找找樂子。

燈光：在多數時候以表現地府陰冷的藍色冷光為主，在劇終前牛魔王與兩個孩子一同歌唱時改用較亮的暖光。

第一場 中元節

【舞臺上十分陰暗，空無一物，幾束藍色的冷光打在男孩女孩的周圍。

男孩：（看著四周）這里暗無天日。

女孩：（看著四周）每天都是野獸的哭喊，鬼怪的嚎叫。

女孩：（對男孩）哥哥，我害怕。

男孩：（望著天，抱著妹妹）別怕，怕有什么用呢？誰叫我們是孽畜。

【天上掉下來一片碎紙，那是中元節人世間祭祀所燒的冥幣。

【眾多鬼怪嚎叫，哭喊。

【哥哥跳起來，想要抓住那片碎紙，卻被一群披著紅衣服哀嚎的人將兄妹二人沖散，那群人像瘋了一樣為搶奪這片紙而相互廝打，毫不在意男孩就被他們踩在腳下。

女孩：哥哥，救我！

男孩：別怕，我在這。（奮力向妹妹爬去，卻被眾多紅衣人壓過，寸步難行）

【女孩大哭，男孩滿身腳印依然咬著牙堅持。

男孩：妹子別怕，我馬上來。

【舞臺后鐘聲響起，緊接著是一陣木魚聲伴隨著佛經。

紅衣人：（大喊）大悲咒，快跑！

【紅衣人捂著耳朵痛苦地四散而去，男孩爬到妹妹身邊，抓住了痛苦的妹妹。

男孩：（抱著妹妹，冷笑）中元節，呵，死去的人的靈魂被大悲咒凈化往生了，妖怪的亡靈卻要承受那比烈火更加痛苦的聲音，等待著靈魂一點點地剝離、消失。靈魂消失？那有什么，比起他們來，我們要悲慘千百倍。我們既不能往生，也不能消失。只能永遠永遠地呆在這里。

【女孩的手顫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了那破碎的冥幣。

女孩：哥哥，給你。

男孩：妹妹，我的好妹妹，（他抓住了妹妹的手）你看，你的手，都被踩成這樣了。

女孩：（抹著眼淚）我沒事。

男孩：答應哥哥，不要這樣了好么？

女孩：（依然抹著眼淚，但還是要強咧著嘴擠出微笑）我真的沒事，你看，咱們都死了，還怕這做什么呢？

男孩：（冷笑）死？這里什么都是虛幻的，只有痛苦是真實的，這才是地獄。

【女孩用小手顫巍巍地摸著哥哥的腦袋，反倒是安慰起哥哥來。

女孩：哥哥不怕，閻王爺說了，只要咱們的錢攢夠了，世人就寬恕咱們了，咱們就能輪回了。

男孩：我不信每年兩次，讓我們無數孤魂搶那別人飛散的紙屑，就算搶到了那一點點，卻要將這殘屑收集到二百五十張才能超生。

女孩：總有一天會夠的呢！

男孩：他這是讓妖怪的亡魂自相殘殺，快些消亡。

女孩：它們傷害不了我們。

男孩：是啊，這害我們被永久囚禁在此的血統，在這反倒成了幫我們生存下來的工具，可我寧愿消失。

女孩：那地藏菩薩的話你總信吧，他們都說，地藏菩薩是好人，他說了，只要咱們放下一切，就能出去，他的話肯定管用。

男孩：（怨恨地）放下？放下一切向他投降？聽信他的什么消除業障？別忘了，讓咱們的爹娘分離，把咱們摔死的人就是他們派去的。

女孩：（聽到了娘，想起了往事）我想娘了，你想么？

男孩：（怨恨地）不想，她早就過完了她那公主生涯，不知輪回過多少次，當了多少別人的娘了。

女孩：（悻悻地）我還想爹了。

男孩：（輕蔑地）他還在那天庭，早已脫離了為太上老君燒爐的懲罰，做著他那星宿神君吧。

【遠處再次傳來敲擊木魚聲與佛經的朗誦聲。

遠處的聲音：阿彌陀佛，五百年來，我每年來看你一次，可你的孽業還是絲毫未消，善哉善哉。

【哥哥站著，看著天，抱緊了妹妹。

男孩：你是誰？

遠處的聲音：地獄不空，誓不為佛。

男孩：地藏，我知道是你。

遠處的聲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望你在此放下一切，早日解脫。

男孩：（仇恨地指著天）解脫？我也曾是活生生的存在，我也曾像別的小孩一樣玩耍，憑什么，我就要在這里等待你所謂的解脫！

遠處的聲音：一切皆空。

男孩：去你的空，你要你的空，我不要，憑什么你要這樣對我，憑什么我的命運要由你來決定！

遠處的聲音：凡事皆有因果，你的命乃上天注定，豈可由我來注定。

男孩：我不要，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憑什么我們就要被摔死？就因為我們是妖孽么？就因為我們的娘是被我們的爹從皇宮中拐出來的么？憑我們身上這半人半妖的血統么？我們也有血肉，也是活生生的存在啊。憑什么我們要受罪，而那兇手卻成了什么斗戰勝佛呢？只要我能從這里出去，我就要好好活著，好好地對我妹妹，吃好多的肉，等長大以后還要娶妻生子，永遠不會拋棄他們。

遠處的聲音：哎，你這是何苦，一切皆空啊。

男孩：（嘲笑地）我知道，我還知道，你以為你藏在這就解脫了么？成佛？你立下“地獄不空，誓不為佛”的諾言，你不成佛，就是說你什么都不在乎了么？你在乎，你在乎你的所謂解救，把你的思想強加給別人，別人不接受，就永遠把他們關在這里，以消業的名義來控制他們，嘲笑他們，壓迫他們。你以為你把別人強押在你的世界，讓別人服從你你就能圓滿了么？傻瓜，什么菩薩，不過是一個傻瓜而已。

遠處的聲音：罪過，罪過。

男孩：傻瓜！傻瓜！傻瓜！

【木魚聲與佛經聲消失，任憑男孩呼喊著傻瓜，也不再有人回應。妹妹抬起頭，摸著哥哥的臉。

女孩：好哥哥，別喊了，只要咱倆在一起，在哪都行。

男孩：（摸著妹妹的臉蛋）好妹子，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就能緩解我的痛楚。他們自以為這樣能折磨我們，可是，我們倆在一起呢，只要咱倆在一起，他們的陰謀永遠不會得逞。（突然間高興了起來）我想通了，既然永遠不能出去，那就說明，我們永遠不會長大，不會衰老，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讓咱們一起笑吧，歡呼吧，為咱們兩個永遠不會分離而高興吧。生有什么好的呢？有生就會有死，就會有輪回，咱們倆就會分開，現在這樣多好。

女孩：（也笑了起來）對，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也不會長大，不會衰老。

【燈光暗。

第二場 清明節

【舞臺上什么也沒有，可是兩人卻將這空無一物的地獄想象成了他們生前居住的山洞的樣子，在一起嬉戲打鬧，踢不存在的石塊，玩不存在的水。天上再次飄下了碎紙，鬼怪猛獸的哭號聲再次響起，妹妹停了下來，害怕地躲進哥哥的懷里，哥哥卻拍了一下妹妹的腦袋）

哥哥：（笑著）傻瓜，我們在玩捉迷藏呢，你怎么自己倒是撞我身上來了。

妹妹：（憋屈著）我害怕。

哥哥：（還是笑著，撫摸著妹妹）怕什么，你看我都不怕。來，哥哥背著你。

妹妹：（露出一點笑容）好。

【走著走著，哥哥突然停了一下，用一只手將懷里珍藏了許久的一片碎紙扔在了地上。

哥哥：（輕蔑地看了一眼）什么破玩意兒，一點都不好玩。

【那群紅衣人再次上場，哀嚎著搶奪那兩片碎紙，哥哥卻背著妹妹跑到了旁邊，唱著童謠，童謠聲逐漸蓋過了哀嚎聲，舞臺上對著兄妹倆的燈光漸漸變亮，歌唱聲漸小。在舞臺另一邊，一個紅衣人在爭搶中取勝，其他紅衣人都趴下了，他痛苦地顫抖著舉著那片紙站立著。白光打在他的頭上）

紅衣人：（脫下帽子，露出他猙獰的面孔與頭上斷了的犄角）五百年了，本想著這次之后還要再等半年，結果竟然一次拿了兩片，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望著天）閻王，你在哪？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遠處的聲音：菩薩說你的業障未消，還不能輪回，不過你這五百年間倒是替世間消除了不少妖怪的冤魂，地府可破格讓你帶罪當差，做一名牛頭鬼卒，早消身上罪孽，你可愿意？

紅衣人：（朝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想我大力牛魔王，當年被逼歸降，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鬼卒，哈哈，鬼卒，哈哈哈！（像瘋了一樣在舞臺上亂晃）

遠處的聲音：（憤怒地）放肆！你還以為你是當年的大力牛魔王么？你不過是個被關在十八層地獄的妖孽冤魂，同樣是五百年，你那兄弟都學乖了，你怎么就不長長腦子呢？

紅衣人：（憤怒地指著天咬牙切齒）兄弟？什么兄弟！拐我孩兒，讓我與愛妻永世分離！（舞臺上放出牛的嚎叫聲）閻王，你說話要算數，我要出去，找那潑猴報仇！

遠處的聲音：（嘲笑地）你還真以為你能出去么？二百五十張冥鈔，不過是我隨口一說罷了，按著人世間的話說，你可真是二百五啊。玉帝和佛祖早有安排，讓你在這地獄呆上五百年改惡從善，免生是非，然后安排你為牛頭鬼卒，雖然比那弼馬溫還小得多，可好賴是個鬼仙，你怎么就這么不識趣呢。

紅衣人：（更加憤怒，舞臺上再次放出牛的嚎叫聲）你們這些無恥之徒！

【再次傳來木魚與佛經的聲音，紅衣人痛苦地跪在了地面上。童謠聲再次放大，蓋過了佛經的聲音，蓋過了木魚的聲音，紅衣人的痛苦似乎減輕了，他緩緩起身看著唱童謠的兩個小孩，步履蹣跚地向他們走去。

小女孩：（停止了歌唱，因為害怕緊緊地趴在哥哥背上，她的聲音顫抖）哥哥，他是誰？我害怕。

男孩：（同樣停止了歌唱，意志堅定地）不要怕，我來保護你。

【因為童謠的停止，木魚聲與佛經聲重現，紅衣人再次倒下，紅衣人痛苦地在地上掙扎，牛的嚎叫聲持續不斷地響起。男孩顫抖著蹲下，將妹妹放在地上，緊緊地抱著妹妹，開始再次歌唱，牛的嚎叫聲漸漸減弱了，小女孩也露出了腦袋，開始與哥哥一起唱童謠，歌聲與木魚佛經聲牛的嚎叫聲此起彼伏，他們摟在一起，放聲大唱，放聲大笑，終于將木魚佛經聲淹沒。牛的嚎叫聲消失，紅衣人再次站起，與他們一起歌唱，他的聲音雖然不動聽，卻像公牛一樣渾厚有力。舞臺上所有燈光亮起，充滿整個劇場，在一片歌聲中，大幕落下。

韓淑帆，河南大學文學院2013級在讀研究生，戲劇與影視專業，民族戲曲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