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在美術高中教學中的運用

周云 趙漫

科研課題：新疆藝術學院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美術學重點學科科研項目資助：《徐悲鴻美術教育理念在中學美術教育中的運用研究——以烏魯木齊地區為例》[2014MSXZDXKE（Y）]課題成果。

摘 要：本文以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為例探析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在美術高中素描教學中運用的三個方面：“新七法”“三寧三勿”的素描方法；寫生教學觀的運用；素描中整體與局部關系的把握，并就素描教學中運用這些教育理念時出現的問題進行分析，期待引起高中美術教育者的重視。

關鍵詞：徐悲鴻 素描教育理念 美術高中

在高中美術教學過程中，尤其是美術習畫者入門前，素描一直是不可或缺的基礎一環。作為中國近現代美術教育體系的奠基人之一，徐悲鴻自始至終強調素描對于美術教育的重要性。他感言，“研究繪畫者第一步功夫即為素描，素描是吾人基本之學問，亦為繪畫表現唯一之法門。素描拙劣，則于一個物象，不能認識清楚，以言顏色更不知所措，故素描功夫欠缺者，其所描顏色，縱如何美麗，實是放濫，幾與無顏色等。”[1]

一、徐悲鴻素描教育核心理念概述

“徐悲鴻認為素描是一種科學，因為它能非常寫實地反映客觀真實，在這點上比中國傳統造型技巧完備而先進。徐悲鴻曾將素描比作數學，意在說明素描之于繪畫的重要性。”[2] 他在任教期間，要求無論任何美術專業都以嚴格的素描訓練作為學藝開始，但對于不同專業的素描要求不做統一規定，而是根據專業特點有所偏重，總體上強調素描基礎學習的重要性。徐悲鴻一生都在踐行和倡導寫實主義，其素描思想源自他的寫實主義藝術觀，素描學習“新七法”的見解便是在“寫實主義”教育思想的指導下所建立。徐悲鴻選擇“寫實主義”不是單純推崇一己觀點，而是順應時代需求。他對于寫實主義的倡導體現在素描教學上，要求素描要以科學為依據，練就扎實基本功。他認為素描功夫是通向“寫實主義”繪畫的敲門磚，因此，他著重強調“素描為一切造型藝術的基礎”[3] 這一觀點。“素描在美術教育上的地位，如同建造房屋打基礎一樣。房屋的基礎打不好，房屋就砌不成。即使勉強砌成了也不牢靠，支撐不久便倒塌。因此，學美術一定要從素描入手，否則是學不成功的。即使學會畫幾筆，也非驢非馬，面目全非”[4]。也正是徐悲鴻身體力行地強調素描基礎教學，才使得諸如透視、解剖等造型科學走入美術課堂，為我國美術教育開辟了多元化發展道路。

二、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在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教學中的運用

美術高中的產生是我國美術高考制度的產物。隨著社會發展與藝術高考熱的不斷升溫，加之學校升學指標需要，美育越來越受到重視，在美術類高考中必考科目為素描、色彩。應對這兩個科目高考的專業培訓在國內早已形成規模，這種培訓基本上有兩種機構：一種是社會力量辦學的業余高中美術培訓班；一種是由正式的高中專門應對學生的美術高考需求而設的特色美術高中。美術高中的文化類課程和普通高中內容一致，不同之處在于以美術專業學習為主要任務，因美術高中的學生高考需文化課和專業課必須同時達到過線的要求，因此，它的教育培養模式是文化課和專業課學習并重，尤以美術專業課的學習為重中之重。簡言之，美術高中是為藝考服務，素描作為藝考的必考科目，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以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為重點，我們考察其素描教學，會發現其真正貫徹了徐悲鴻美術教育理念中“素描為一切造型藝術的基礎”[5]。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從以下三個方面運用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

1. 嚴格遵循“新七法”“三寧三勿”的素描方法

經過全面的實地調查，我們對烏魯木齊市主要的美術高中進行了實地調查，尤其是第9中學與第69中學的美術高中素描教學。調查發現這些美術高中的素描教學嚴格遵循了徐悲鴻的 “新七法”及“三寧三勿”的素描方法。這種素描教學方法貫穿了美術高中素描教學全過程。“新七法”是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的著名見解。“一曰定物位，二曰正動作，三曰察明暗，四曰求神情，五曰研結構，六曰得其和，七則求作法。至五、六、七步，個人精神漸以展舒，知所取舍而自成體。”[6] 換言之：位置得宜，比例準確，黑白分明，動態天然，輕重和諧，性格畢現，傳神阿堵。一至四點對位置、比例、層次的要求主要就素描基本能力而言，是達到后者的前提和基礎，需經過長期刻苦訓練方可達成；五、六、七點則是對素描藝術的深層次要求，即素描準確表達物象的同時要有精神意境的傳達，從畫面中傳達創作者的情感以及藝術格調尤為重要，最終與觀者產生藝術共鳴，帶給人美的感受。“三寧三勿”：寧方勿圓，寧贓勿凈，寧拙勿巧[7]。這些是針對素描初學者而言，目的是使素描初學者作畫要謹記從整體出發，勿陷入繪畫的局部思維；也是鼓勵初學者在學畫之初敢于畫、敢于表達。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的素描教學，無論是基礎石膏還是靜物，抑或是人像寫生皆按此方法進行，教師也是以此方法對學生的畫作進行考評。例如，學生在素描構圖起形時，遵循“新七法”中對位置、比例的強調；作畫過程中注意把握物象的結構透視關系及黑白灰層次，若是人物寫生則需注意動態；后期重點放在調整畫面整體關系，突出畫面精神情感的表達，以及藝術格調的把握。教師對學生習作初步評價時，基本上是先看學生作品的構圖，即所畫對象在畫面中的位置、比例正確與否，其次再評價學生對素描結構、透視、層次關系等的把握。

2. 注重寫生教學觀的運用，強調“造化為師”。

寫生是我們培養學生的一個重要方式。早在魏晉時期，宗炳在其《山水畫序》中就提出“應目會心”的思想理論，強調用眼睛對物體的觀察和用心靈直覺對物體的體驗是不能分割的，而在古希臘，藝術家赫拉克利特就提出了“藝術模仿自然”的論斷。所以，通過寫生不僅可以獲取真實自然的客觀描摹對象，鍛煉自己轉化抽象語言的能力，還能培養學生新的藝術感受力。普及徐悲鴻的素描教育理念，能夠幫助學生建立一套完整的藝術創作方法，對指導學生藝術實踐，引導學生正確科學地學習有很大的幫助。

無論是徐悲鴻本人藝術創作，還是在美術教學上，他都強調和看重“寫生”，這是著力提高造型能力的關鍵點。這一點在他的課程教學中有所體現，他的教學核心內容為“素描與寫生”，并細化課程內容，有一套非常嚴格的教學步驟。“第一階段的素描教學，主要在室內的素描教室進行，其學習內容的順序是：石膏幾何形體、石膏人像、人像、人體模特，以慢寫的長期作業為主，兼有默寫和速寫訓練，一切嚴格按照‘新七法理論，最終達到‘惟妙惟肖的目標。第二階段是專業教學，以工作室教學為主，室內室外并舉。”[8]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的素描教學貫徹了徐悲鴻教學寫生的理念，并按其具體的操作程序與相關的要求去做，即在畫室對物象進行寫生，以此來提高學生的素描修養。因現實條件有限，以及升學考試要求，主要寫生地點在室內，由教師安排模特或者石膏、靜物等進行素描寫生練習。素描寫生練習也是受徐悲鴻素描教學步驟的影響，有著基本統一的教學步驟與教學寫生方法，遵循徐悲鴻素描教學循序漸進的規律。例如，考察第69中學，其素描課程教學安排依次為石膏幾何體寫生，然后為靜物寫生，石膏切面、石膏圓面、石膏頭像寫生，最后過渡到素描頭像或半身像，或與色彩結合同時進行，其中穿插速寫訓練。這些素描訓練皆是按照從簡單到復雜原則，先是單個物體，接著為兩個或三個以上組合。人物全身像以及人體模特等難度略高的寫生課程因不在藝考要求的范圍內，所以并未開設。

徐悲鴻一直強調“造化為師、師法自然”。“藝術來源有二：一曰造化；一曰生活。”[9]作為藝術創作的基本功之素描學習，徐悲鴻旨在教導學生以自然、生活為師，并不是單純描摹物象，而是以科學的觀察和自我的感悟力求對物象進行藝術的提煉和處理，以真情實感來把握寫實真諦。徐悲鴻指出歐洲造型藝術主要以人物為題材，而人物必然取材于生活，再縱觀我國的藝術，自古尊山水畫，而這也必觀察自然而創作，因此以“造化為師”已成為大家所公認的學藝者之金科玉律。誠然，向自然、生活學習不是空頭口號，需真真切切落實到實踐中才是最重要的，理論與實踐并重，不做空頭藝術家。但遺憾的是，對于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而言，出于教學目的和升學要求，學習的過程（形式）主要仍是以畫室寫生為主，貫徹徐悲鴻“造化為師”的室內室外并舉的素描理念，只能依靠學生業余自行實現。因此，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的素描教學中寫生方面的教學實際上偏廢徐悲鴻“造化為師”的教學理念，有的甚至走向了為了考試而考試的極端。

3.教學中貫徹 “致廣大，盡精微”的教育理念

此言源自《中庸》：“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徐悲鴻從中汲取“致廣大而盡精微”的精神運用在素描教學和繪畫創作中，鼓勵學生整體入手、細致觀察與分析，從而獲得科學的繪畫造型能力。“致廣大而盡精微”是素描學習精神的高度概括，適用于素描學習，也適用于其他藝術范疇，是徐悲鴻“寫實主義”主導思想的反映。“精微和廣大是事物的對立統一規律，在藝術上稱為多樣統一，從繪畫造型來說，是指局部與全部的統一、細節與整體的統一，總的是一個藝術概括問題。”[10]徐悲鴻將此用在素描教學符合素描學習規律，也是他在繪畫中運用唯物辯證法的反映，他所注重的正是細節與整體達到高度的矛盾統一。整體是由千千萬萬的細節所組成，每一細節特征又尤為鮮明，細節之間，細節與整體之間都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從而綜合統一地形成一個完整造型。在素描繪畫實踐中，不論是畫任何題材形式的作品，從整體入手，經過正確地觀察與局部分析，以一絲不茍的態度尊重和表現客觀物象，極致“精微”；再把細節局部經過藝術提煉統一成綜合的整體，實現“廣大”，最終使作品臻于完美。這一過程是考驗素描功夫的基本。從“廣大”達到“精微”只有在意識上對學生進行反復強調，才能真正作用到手頭功夫化為實踐。從課題調研與學生作品上看，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的學生大部分都有整體意識，基礎較好者尤為明顯。然而，真正體現徐悲鴻“致廣大而盡精微”的教育理念，并能夠做到是非常難的。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將這一理念直接簡化為整體與局部的關系處理上，教學中也只針對美術高考的要求對學生進行訓練。美術高中除了美術科目的訓練外，更有繁重的文化課程的學習，實際很難做到“致廣大而盡精微”。

三、正確認識與運用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培養學生綜合藝術素養

美術高中把素描與色彩訓練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長期以來，教學計劃都是圍繞升學考試的要求來制定。徐悲鴻雖在美育中著重強調了素描學習的基礎重要性，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終極目標是為培養綜合素養的藝術人才。美育核心是培養具有審美素養的高質量人才，不應為素描而素描。如今，美術高中的素描教學在一定程度上偏離了徐悲鴻的初衷。調研中我們發現美術高中的教學安排整體上體現共性：理論學習課程較少，偏重繪畫實踐，而繪畫實踐集中體現為大量的素描與色彩訓練，缺乏能夠培養學生全面藝術素養的課程體系。而且，在長時間的技能學習中，教學過于集中藝考所要求的教學范圍，教學方式單一，缺少變化，容易造成學生學習狀態的疲軟。學生美術理論素養缺失，學生極少知曉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

縱觀烏魯木齊市美術高中的素描教學，學生對“新七法”素描方法的把握，往往對前四點尤為注意，相對依靠長期練習逐步可達成，而往往忽略其后的三點，而后三點即“輕重和諧、性格畢現、傳神阿堵”是對前者的一個認識上的飛躍，是提升最后作品的韻味及情調的關鍵部分，作品的獨特性也因此體現，因此需對“新七法”進行全面整體把握。徐悲鴻素描理念其中強調“造化為師”，于大自然、生活中學習，從而更好地掌握寫實真諦，對于所調研的美術高中而言，因現實條件有限，長時間的畫室封閉學習，勢必會造成學生眼界的局限，對事物的觀察、對生活的敏感度降低，很容易陷入藝考應試功利性的盲目之中，這些需引起我們的重視。此外“致廣大盡精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實現一方面要靠學生藝術的悟性，另一方面要靠不斷地練習。

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不僅僅是為了提高素描技法，更主要的是它能夠幫助學生形成體系化的藝術思維。在進行獨立創作時，學生能夠不斷提升對藝術整體觀念的認知能力，從而具有一定的藝術思維能力。徐悲鴻的教育理念通過素描的學習強化技法、加深理念，為學生打下了堅實的繪畫基礎，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獨立自主的藝術欣賞和創造能力，力圖培養學生的藝術綜合能力。然而，現有的美術高中素描教學中通過模式化的程序訓練學生，使他們擁有了純熟的技法，卻忽視了對學生更高層次藝術領悟與情感表達的引導與培養。徐悲鴻的教育理念主張學生在觀察物體外在形態表現之余，更加強調創作時與物體之間內心情感的互動，同時，培養學生主動思考和對細節的準確把握，將藝術情感融入到藝術創作中，潛移默化中培養學生的藝術敏感度。除此之外，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是對素描學習方法的高度概括，它不止是針對素描技巧的學習，同時，囊括了美術觀察能力、造型能力、藝術格調的培養。我們應全面理解與把握徐悲鴻素描教育理念，在美術高中的素描教學中正確地運用，培養具有綜合藝術素養的美術高考生，而不應僅僅把教學重點鎖定在應對高考，強化技能訓練，甚至形成模式化教學，忽略學生的藝術思維、審美能力與個性化藝術表達等綜合藝術素養的培養。

美術高中的存在與發展，反映了我國美術教育在一定歷史時期的需求，然而，隨著我國藝術教育制度的完善，尤其是美術高考的改革，美術高考無疑會越來越注重學生綜合藝術素養，尤其是美術思維能力、審美能力與創作能力的測評。這就需要我們從目前的素描、色彩教學中，滲透全面的藝術教育觀，全面透徹解讀并運用徐悲鴻的素描教學理念，而不是曲解其“素描是一切造型的基礎”的言論。同時，徐悲鴻的素描教學方法，并非一成不變，我們對其理論的強調也非生搬硬套，我們完全可以根據實際的教學情況調整我們的素描教學與其它科目的美術教育。“素描為一切造型藝術之基礎，但草草了事，仍無功效，必須有十分嚴格之訓練，積稿千百紙，方能達到心手相應之用”[11] 可知“藝精于勤”，只有量的積累，才會有質的飛躍。如何抓數量、提質量，培養真正具有藝術素養的高質量高中美術人才，為我國高等美術教育培養高質量的藝術生源，值得我們教育工作者深思。

參考文獻：

[1] 王震編.徐悲鴻藝術隨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2：19.

[2] 封加樑，林明.寫實人生——徐悲鴻[M].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144.

[3] 王震編.徐悲鴻藝術隨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2：38.

[4] 徐冀編著.中國書畫名家畫語圖解—徐悲鴻[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34-35.

[5] 王震編.徐悲鴻藝術隨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2：38.

[6] 莊庸編.徐悲鴻[M].武漢：湖北美術出版社，2002：44.

[7] 廖靜文. 徐悲鴻一生——我的回憶[J]. 美術教育研究，2011，（10）.

[8] 封加樑，林明.寫實人生——徐悲鴻[M].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143.

[9] 莊庸編.徐悲鴻[M].武漢：湖北美術出版社，2002：39.

[10] 徐悲鴻素描[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80：3.

[11] 徐冀編著.中國書畫名家畫語圖解—徐悲鴻[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34.

作者簡介：周云（1970- ），女，四川資中人，新疆藝術學院美術系副教授，史論教研室主任，博士，研究方向為設計藝術教育與新疆設計文化研究。

趙漫（1988-），女，四川閬中人， 新疆藝術學院14級美術學專業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