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
摘要:職業教育與培訓是促使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重要途徑之一。當前,面向新生代農民工開展職業教育與培訓面臨諸多困難。做好新生代農民工培訓需要做到:第一,針對農民工的職業教育與培訓應將“職業價值觀”的教育置于重要位置;第二,應加強對新生代農民工職業規劃教育,幫助其樹立長遠打算,為其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打下心理基礎;第三,倡導積極的休閑觀,引導農民工自主地將職業教育與培訓等個人發展事項優先列入休閑時間表;第四,結合新生代農民工的就業特點,在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方式上進行科學設計;第五,通過立法、財政等手段增強雇主的責任,保障新生代農民工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權利。
關鍵詞:新生代農民工;職業教育與培訓
一、問題的提出
改革開放以來,伴隨農民工的涌現,以及隨之而來的農民工問題,我國政府、學術界就已經開始思考如何保障農民工的權益,中央及各地方政府相繼實施了一系列的措施,用以解決農民工問題。諸如戶籍制度改革、農民工社會保障制度改革、拖欠農民工工資的專項整治行動、“兩為主”的流動兒童教育政策等等。這些措施大大改善了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生存環境,推動了他們社會融合的步伐。另一方面,社會融合的國際經驗表明,美國、英國等西方國家,通過技術、語言、文化等諸多方面的培訓,即可提升移民對流入地的適應能力,實現移民的融合。因此,近年來,我國也大力倡導針對農民工的職業教育與培訓,希望以此推動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
職業教育及培訓與農民工社會融合之間的因果關系,在既有的研究中已經取得比較一致的看法。教育經濟學研究表明,人力資本投資有助于提高勞動者在就業市場中的競爭能力和收入水平。國外有關移民經濟地位獲得的研究中發現,流動人口的人力資本水平對其經濟地位具有決定性作用[1]。我國相關實證研究指出,人力資本中的教育年限、培訓、工齡等變量對農民工工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2][3]。與此同時,目前我國農民工總體文化程度不高、職業技能缺乏的現狀,是造成農民工收入低、職業選擇和就業空間狹小,以及就業競爭和替代能力不強的主要原因。因此,通過加強職業技術教育和培訓,可以增強農民工的人力資本水平,提高競爭能力和收入水平,從而提高其經濟地位。
職業教育與培訓對農民工社會融合的意義和價值毋庸置疑。然而,既有相關研究中,“農民工個體”是缺位的,我們在制定職業教育與培訓政策和計劃時,還鮮有對農民工的特征、需求進行系統、細致的分析。“職業教育與培訓促進農民工的社會融合”是我國既有政策遵循的假設,然而,若對農民工的特征和需求缺乏深刻了解,職業教育與培訓實難促進農民工社會融合。
二、新生代農民工特征
2000年以來,隨著我國城市化、工業化進程的加快,新生代農民工漸成農民工的主體,新生代農民工不再僅僅為了追求一時的經濟報酬而暫時來到城市,大量的實證調查表明: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入愿望非常強烈,他們具有很強的市民化和城市化傾向,希望獲得城市居民的地位和身份,享受市民權利[4,5]。因此,在制定“社會融合”取向的職業教育政策時,必須考慮“農民工”群體的這一變化,特別需要考慮新生代農民工的如下特征。
1.新生代農民工缺乏對職業的正確認識,敬業精神不足,職業流動較為頻繁
相比老一代農民工,新生代農民工的學歷較高、見識較廣,他們對職業的認識遠非父輩那樣認為是一種謀生的手段。然而,從他們的職業選擇行為來看,新生代農民工也表現出了較為感性的一面。有學者認為,新生代農民工一般而言對工作崗位比較挑剔,對大量缺工的家政、餐飲等服務業興趣都不大;工作缺乏持久性,不能踏實工作,不是因為待遇低,就是覺得沒面子,受不了一些客戶的臉色等;遇到不順心的事就鬧情緒、提要求,甚至辭職,對企業的計劃執行不認真,不能按時、按質、按量完成本職工作,經常讓企業蒙受損失等[6]。此外,一項針對珠三角農民工的實證調查表明,新生代農民工敬業精神差,且職業流動率高,平均每人每年換工作0.45次,而50年代出生的老一代農民工僅為0.08次,其跳槽頻率是其父兄輩的近6倍。深圳2010年的調查也指出新生代農民工就業穩定性差:老一代農民工在一個單位最長工作年限的平均值為7年,新生代在一個單位工作年限的平均值為3年;新生代每年平均更換工作0.63次,老一代平均每年更換工作0.26次。由此可見,新生代農民工“敬業”精神不足,更惶論其“愛崗”[7,8]。
2.新生代農民工缺乏吃苦精神,重視“做什么”而忽視“怎么做”
新生代農民工是改革開放后成長起來的一代,他們當中不少人具有下列特征:家中的獨子、城市中出生長大,“農民”這一稱呼對他們而言只是對父母“出身”的繼承。因此,他們中的不少人缺少吃苦的精神。例如,新生代農民工在技能學習時,只愿意學電腦、開車、外語等看似輕松時髦,實際卻已普及、缺乏特色專長的本領,而不愿意學焊工、廚師等真正需要專業本領但比較辛苦的工作。除此以外,他們一定程度還存在著上進心不強、依賴思想殘存、憂患意識不足、得過且過以及功利性與保守性等一系列的消極心理特征[6]。此外,與老一代農民工相比,新生代非常關注自身發展,但是他們往往重視“做什么”而忽視“怎么做”,有點好高騖遠,缺乏踏實做事的務實品格[9]。
3.在有限的閑暇時間里,新生代農民工追求的是純官能享受性活動和被動消極的觀看活動
面向農民工開展職業教育,需要一定的空閑時間。農民工自由支配的閑暇時間較少,在有限的閑暇時間里他們會選擇學習或培訓嗎?一項基于北京新生代農民工的調查發現,新生代農民工對于閑暇價值理解得并不深刻。在“閑暇生活最主要的目的”的選擇中,排前三位的依次是:放松休息(38.2%);娛樂(29.4%);愉悅精神(20.1%),而選擇“自我發展和提升”的僅占10.6%??梢?,大多數新生代農民工還意識不到閑暇對于個體發展的重要意義,而是把對閑暇價值的理解放在放松身心、追求快樂等直覺體驗上,進而呈現出對閑暇認識的世俗性特征[10]。
4.新生代農民工自由支配的時間較少,客觀上阻礙了其接受職業教育和培訓
我國分割的勞動力市場,往往將新生代農民工排擠到次級勞動力市場就業,他們常常處于高強度的工作狀態,自由支配的時間不多。2012年國家人口計生委發布的數據顯示,流動人口的工作時間普遍較長,平均每周工作54.6小時,遠超過勞動法規定的每周40小時的工作時間[11]。各城市的相關實證調查也印證了這一現象。王春光的調查表明,農民工中只有54.3%的人享有8小時工作權利,有45.2%的人每天工作達9-14個小時,還有少數人每天工作多達15個小時以上,處于超強度的勞動狀態[12]。超長勞動時間帶來的不僅僅是高強度的工作,另一方面是自由支配時間的減少,客觀上阻礙了其接受職業教育和培訓。
5.農民工工作環境不理想,不友好的工作環境阻礙其職業生涯的順利發展
清華大學社會學系的學者曾將近年來農民工工作持續時間短、工作流動性高稱為“短工化”,并指出新生代農民工“短工化”趨勢尤其明顯?!岸坦せ卑ā案吡鲃印焙汀八交眱蓚€方面。高流動體現為農民工換工頻率高,每份工作的持續時間短,前后兩份工作之間的待業時間較長。水平化則體現為農民工的職業流動,無論是在用工單位的內部,還是通過變更工作從而實現用工單位之間的轉換,其職業地位都難以有實質性的提高?!案吡鲃印毙缘脑蛑饕切律r民工對用工單位不滿,超過六成的受調查農民工是因為對用工單位條件不滿而離職。“水平化”則強調結構性的制約,農民工在用工單位的內部發展機會相當有限,被調查的2000多個農民工中,約有三分之一認為自己在單位沒有獲得任何提升,而獲得提升的方面主要是薪酬待遇的改善,用工單位管理層級的改善所占比例僅為一成左右。
“短工化”是新生代農民工對不友好工作環境表達不滿的一種方式。然而,這種用腳投票的方式并不會給他們帶來工作環境實質性的改善,甚至從人力資本積累的角度來講,頻繁的換崗會降低其人力資本的積累,反而不利于其獲得更好的工作環境。
三、面向農民工開展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政策建議
1.基于農民工職業觀的特征,將“職業價值觀”的教育置于農民工職業教育與培訓的重要位置
當前我國相關政策在談到農民工的社會融合時,總是習慣性地將職業教育與培訓擺在首位。政策制定者認為通過職業教育與培訓使農民工掌握一定的技術,即可提高其社會適應能力。這一想法在邏輯上沒有問題,但是沒有考慮到農民工特別是新生代農民工的職業觀。從上文的分析可知,新生代農民工敬業精神、愛崗程度欠缺導致他們的職業流動非常頻繁。職業流動頻繁本身就為職業教育提出了難題,因為職業教育還沒有完成,他們可能就已經換工作了。更為重要的是,沒有樹立正確職業觀的新生代農民工,也很難認真對待職業教育與培訓,從而使職業教育培訓達不到預期政策目標。因此,面向新生代農民工開展職業教育與培訓時,首先應該幫助其樹立正確的職業觀,培養其愛崗、敬業的職業精神,然后才是職業技術上的培訓。
2.加強對新生代農民工職業規劃教育,幫助其樹立長遠打算,為其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打下心理基礎
職業教育與培訓是一種人力資本投資,需要付出包括時間、金錢等一系列的機會成本,相對而言,其收益可能不會立竿見影,需要漫長的等待。如果新生代農民工關注眼前的利益、缺乏職業的長遠規劃,面向其開展職業教育與培訓就不會成功。因此,需要幫助新生代農民工樹立職業規劃的思想,惟其如此,他們才能視職業教育與培訓為“合理”。此外,前文提到新生代農民工重視“做什么”而忽視“怎么做”的問題,歸根結底,也與缺乏職業規劃意識有莫大關系。通過職業規劃教育,引導農民工對職業發展做出清晰的定位,并制定切實可行的計劃;通過職業規劃教育,增強新生代農民工應對各種困難的心理準備;通過職業規劃教育,引導新生代農民工將職業教育與培訓置于自身職業發展不可或缺的位置。
3.倡導積極的休閑觀,引導農民工自主地將職業教育與培訓等個人發展事項優先列入休閑時間表
在功利主義的就業觀的驅使下,在缺乏職業規劃的情況下,大多數新生代農民工在閑暇時間里追求純官能享受性活動和被動消極的觀看活動,不重視利用閑暇時間去“自我發展和提升”。因此,在幫助新生代農民工樹立正確職業觀、制定職業發展規劃的同時,還應倡導積極的休閑觀,引導他們利用休閑時間從事與個人發展有關的事情。力爭讓職業教育與培訓占據其休閑時間的主要位置。
4.結合新生代農民工的就業特點,在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方式上進行科學設計
新生代農民工的就業特點意味著其自由支配的時間較少,從而客觀上阻礙了其接受職業教育和培訓。因此,統一時間、集中面授的傳統方式有很大局限,職業教育與培訓在形式和方式上需要進行靈活的安排和有針對性的設計。
5.通過立法、財政等手段增強雇主的責任,保障新生代農民工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權利
鼓勵在次級勞動力市場就業的新生代農民工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離不開雇主的支持。利潤最大化支配著雇主的用工行為,卻損害了新生代農民工的長遠利益。通過職業教育與培訓,一定程度上可以改變新生代農民工的境遇。因此,目前在面向新生代農民工開展職業教育與培訓時,必須增強廣大雇主的責任。通過立法確認雇主的法律義務,通過財政手段保障經費的落實,通過稅收杠桿激勵雇主主動參與等措施,從而保障新生代農民工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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