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游南湖,堪稱走馬觀花。有機會再品,卻發現,四時南湖,風情各不相同。春時嫵媚,夏日明艷,此時是秋,陰天的南湖失去了一點清麗,多了一些婉約,翠華縹緲空冥間,有些夢幻的色彩。
乘車繞湖而行,一路湖光樹影,曲岸流觴,不時有青草的甘香撲入鼻口,那是鋼筋水泥林立的城市沒有的味道。停車小佇,雖然天空灰蒙一片,水天界限全無,但湖水依然青碧可愛。一池秋荷見老,兩岸蒲葦蒼茫。湖中兩三點小洲,綠樹繁茂,姿態妙絕,猶如翡翠,雖然沒有陽光照耀,一樣熠熠生輝。
記起老師的話:大凡名山秀水皆因人文生色。沒有文化附著的風景,就如同缺少內涵的女子,即使花容月貌,終是一覽無余。我想,南湖該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女,雖然她沒有千年積淀的人文色彩,但是它同唐山一樣,是鳳凰涅槃后的新生,是精衛填海的創舉,是愚公移山的自強不息。人民自是丹青手,是勞動人民,用智慧和雙手,在一片采煤塌陷區,創造了這個奇跡。
成熟,需要時間,而凡事在成熟前,都是單薄的。
二
登上鳳凰臺,南湖盡收眼底。
李白《登金陵鳳凰臺》說:鳳凰臺上風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太白登臨吊古,感時憂國,我卻沒有那番格律氣勢,只忙著按下手中的快門,留下美好的一瞬,要知,此時與彼時不同,前番與今日不同,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留住的和留不住的,有時候并無區分。
俯瞰南湖全貌,眼前一切仿佛靜止,水光瀲滟,山色空朦,樹連著樹,水拉著水,山環水抱中,湖中綠洲如同腳印,一路踩出盛世的堅實。又如幾葉小舟,飄蕩煙云中,是一張寫意山水,悠遠脫俗,靜謐空靈。
迎風而立,張開雙臂,衣袂飄然想攬青峰于懷,納長天在胸,有成仙的感覺。吳從先說:青山在門,白云當戶,明月到窗,涼風拂座,勝地皆仙。如今,我也成仙了。而禪宗講:滅卻心頭火自涼。是說真正的神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神仙的。心中清凈,則環境皆凈,心中污染,則萬境皆污。
看來,心的健康,最為重要。
三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古老的蒹葭,就生在南湖岸邊。迷離生幻境,這樣的天氣,莫非就是蒹葭蒼蒼的意境?美人如花隔云端,迷離中是有相思稀釋在空氣中吧。若近若遠,若有若無,只秋水淼淼,蘆葦蒼蒼,那終究是可望難即的愛情。
南湖的水終是沉靜,似一位波瀾不驚的女子,庭前靜看鷺起霞飛,晨昏漫步曲院風荷,繞蒲草纖纖素手,弄蓮子荷葉西東。君當作磐石,
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她是在想這千古的愛情的堅韌,不一定會開出地老天荒的花吧?
我也伸手摸摸蒲葦的葉,那上面游蕩著一個個文人們不愿醒來的夢。
四
是如何的一種感覺?再品南湖,順著小路逶迤,視野開闊處,是大片掃帚梅。葉子綠生生,花有紅粉黃白紫,各色。夏天的時候曾在高速公路的兩旁見到,如同遇見故人,只恨不能親昵。因為這花,是我故鄉常見的植物。
小時候,生活在草原,房前檐后,生長著大片的掃帚梅,開始是誰不經意灑下的種子呢?后來,一年年的繁衍,一年年的茂盛。壩上無霜期短,此花卻是耐寒,夏月枝梢著花,秋一邁進門檻,仿佛給了它展現的舞臺,掃帚梅便花開不絕,開得好不熱鬧。開出一種氣勢,也開出一種訴求。
年少時喜歡摘一大把,編成一個花環,五顏六色的戴在頭上。或者,扯花成蝶,站到高墻上隨風散放,它旋轉飄落的姿態曾經贏得許多歡快的笑聲,往事就也像這些蝶一只只飄去,縱使他們旋落的姿態各不相同,終究都會消逝了。
上網查了,這花還叫大波斯菊,秋英。我更喜歡秋英,多了一點文氣。但大波斯菊或者掃帚梅卻是和花相符:熱烈,奔放,像鄉下的村姑,綻放就是綻放,凋零就是凋零,和誰都不爭,和誰爭都不屑,在屬于自己的角落里盡情地活著。
漸行漸遠,那大片的花,像一首民謠,輕輕玄玄。如一塊花步,色彩艷麗。我還是返回去,在花中留個影子,明明知道不重要,是覺得,那一首唱過干余日的歌謠,若沒有結尾的一小段唱和,會黯然失色了。
忘卻客子作楚,但欣煙水留人,南湖的花和水,讓我沉醉!
(文/熊亮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