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揚州等等我

◎葛宇

揚州揚州等等我

◎葛宇

那年的我在追趕揚州，不停地追趕，一邊追趕一邊在內心不停地呼喊：“揚州揚州等等我……”

認識他之前,我不曾見過揚州的面容,只是從“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那悠遠而宏闊的詩情畫意里愛上了揚州；從品讀狂放不羈而又遠離世俗的“揚州八怪”里，眷戀上如在云水間的揚州的風雅與空靈。

我和他是在縣文化館的繪畫學習班里認識的，對繪畫成績同樣優秀的對方有著同樣的好感，但很少說過話，都是默默地欣賞著對方。隨著學習的結束，我們也如鳥兒各自紛飛。

沒想到，幾年后他竟然走進我所在的班級，那么的真實，我和他竟僅僅一村之遙，一河之隔，一橋之外。帶著重逢的欣喜，懷著繪畫的夢想，我和他在畫紙上舒展線條。我們都向著熱愛的揚州前進，哪怕山重水復，道路迢迢。半年后，他先于我踏上了飛馳揚州的列車，而我還在高中的教室里做著追趕揚州的努力。

“青山隱隱水迢迢”煙花三月里，我因揚州美校的復試到達了揚州。“春風揚州十里路，卷上珠簾總是好”，揚州的老屋幽徑，樹橫蔽空，花草芳菲，鳥啼滴露，融化了我來自蘇北的寒冷與粗糲。讓我的心思變得細膩溫軟，住進離美校很近的旅社里，他去看我。不知為什么清明總是要落雨的，揚州的清明雨絲絲縷縷如煙如霧，綠意朦朧中洇出些微寒。他怕我冷，隨即脫下身上的休閑式格子褂讓我穿上。我躲開他充滿愛意的眼神，婉拒了他對我的體貼。

之前媽媽隱隱地向我透露了一件事：他家托人向我家來提媒了。媽怕影響我的學習，沒跟我說。不知媽媽為什么那么喜歡他，也許是那笑起來潔白得無比璀璨的牙齒。

這些我從未跟媽媽溝通過，我和媽媽懷著不同的心情。媽媽的笑是歡喜的充滿疼愛的，我的笑卻是矜持的有點憂郁的。沒人知道我奔向揚州的心情是多么的急迫，我要追趕上揚州，追趕上在揚州的他。我只有和他一樣，身在揚州，才能夠坦然的去愛。

一天的中午我去他家，答應他為我畫張素描的請求。我安靜地面對著他，陽光向屋內傾瀉著他的燦爛和輝煌，灑在我的臉上還有他的畫紙上，他那明亮而又柔情的眼睛在我臉上注視了一會，便埋頭認真地在畫紙上勾勒著我的輪廓，炭筆就在紙上熟練的游弋。他是否在用素描的方式表達著他的情感？那種無言的只用眼神和線條勾勒的美麗的愛情？

在揚州，他帶我去看瘦西湖。走在西湖的柳岸上，揚州已不是我遙遠的想象和思念，揚州被我呼吸著、凝視著。湖岸的柳樹盡情地吐露著柔嫩的柳眉，那嫵媚的二十四橋似乎飄來古老而幽咽的簫聲，那風姿卓越的五亭橋和遠處潔白的石塔的倒影，無不訴說著瘦西湖微波的柔情萬種……這就是我追趕的揚州，溫婉的、儒雅的、空靈的揚州。在啟程回家的那天，他送我到車站，還沒有來得及詩意的話別，我就被浪濤涌進車廂里。透過攢動的人頭，我極力地搜尋到他搖向我的手，那不知是第一次還是最后一次在揚州向我搖起的離別的手。

我是否還能追趕上揚州，讓他不再空等？

揚州復試的結局，我成了一個失敗者。我想要的特立獨行、超凡脫俗，都變成了孤傲的種子，在我心里決絕地發芽瘋長，以致掩埋了自己，讓他再也見不到我的身影，聽不到我的聲音。就連他遙寄的親手寫著I Love You的精美明信片，我也沒有回復，讓它沉入深不見底的憂傷里。

其實，第二年，我依然向著揚州的方向奔去。只是，再也沒有了他的信件；沒有了他親臨的繪畫指導；沒有了在那灑滿陽光的中午，安靜地面對著他，讓他一筆筆把我青春的容顏勾勒進他的素描里，勾勒進他同樣青春的愛情里。我追趕揚州的結果，最終還是跌倒在追趕揚州的路上。我那追趕揚州的腳步，卻不停地在夢中出現。睜開眼，已天闊云淡、風平浪靜，仿佛什么也沒到來，什么也不曾逝去。只是，揚州啊揚州，你還在等著我嗎？用你的溫婉柔情，等待熱愛著你的人嗎？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