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愛有歸期

◎陳冰維

若愛有歸期

◎陳冰維

第一世

女子素白的衣袂，飄舞如仙。皇的心，每一刻都跟著跳動著。微紗輕揭，皇看見略施粉黛的雙頰，微遮的檀口，輕吟淺唱著。別于發梢的玉簪垂著流蘇，閃爍的光彩熠熠奪目。

忽一個轉身回眸，一雙望穿秋水的眼神把皇所有的心思都收服得妥妥帖帖。那是無限的柔情與惆悵，囊括了世間所有情長。皇心情澎湃，既是深深的憐惜，也是無盡的不舍。今天是他成為諾的首皇的第一天，卻也是她為他的最后一舞。緣起緣滅，只因曾經的約定。江山美人，自古難以兩全。

皇不貪慕其他，他愛的永遠只有她。只是皇從小身上背負的家族使命，使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她向來不羨榮華與富貴，也從不與人爭或炫。她從來只愿做簡單自由的自己，然后與他過著淳樸的生活。

情如此之簡，但又如此之深，奈何，緣又是如此之淺。皇懂她，于是也答應她。有一天得到了天下，絕不會讓她陷入皇宮深墻的后宮之爭，他要給她安寧、自由。她也懂皇，于是也答應皇，許他去爭奪天下，他日真的一別，就會離開皇，從此一個人獨自生活。

雨淅瀝地下著，落在深深的庭院，也許是宮深墻厚，把花哭的聲音掩飾起來。所以人們只知道一場大雨瘋狂地想把整個黑夜吞噬的故事，全然不知那場幽深的哭泣。

月老的線，牽纏太久，終還是斷了。良人，于是你自此也離我而去了。舞畢，你不眠，我不寐，黎明終還是來了。皇看著一個素衣背影上了花轎而去。這是他永生都難以忘懷的一別。只是即使多年后，他也不知，此刻的她，哭得肝腸寸斷。

長夜漫漫，你可曾如我想著你般想著我。皇宮深處，皇見過無數的歌舞升平，無數美好的女子，只是他再也未如此動心過。她就像仙子，翩躚著離開了，留下一個亙古不變的夢。

歲月無聲，幾個春秋。盛世太平過后，又是連年戰火。兩國交戰，諾國處于弱國，皇處于劣勢。整個皇宮陷入恐慌，所有人包括皇的嬪妃都自顧逃走。

皇已無心去痛噬這一切，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借這場大火，結束自己疲憊不堪的余生，然后去另一個國度等她。可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來了。她不顧戰亂就來了。她沒有訴說自己如何排除萬難找到這里找到他。她只給他深情的一擁。

這里，是她當時離別時最后一舞的地方。他們從未想過彼此還能再在這里緊緊相擁。我曾以為皇有了摯愛，就會成為敵人攻擊的軟肋，于是我選擇了離開。我曾以為放你走，是可以讓你過得更好，不用陷入后宮是非與戰爭。可是，原來生命有好多的無法預料，月老也還是憐惜有情人。即使這場大火下，他們沒有活下來。但生命的最后一程，他們相擁著，這已經是美滿的句號。

第二世

大上海的廣場燈光輝煌，他看著一頭短發、清純皎潔的她，白色長裙飄飄，就像墜入凡間的天使。他慢慢握起她的手，凝望她寧靜的雙眸，“等我勝利歸來，我會親自為你披上美麗的婚紗。”

櫥窗里各式的婚紗靜靜陳列著無言，而她此時，有著千言萬語，但卻突然不知從何說起了。我知道你是愛我的，雖然知道這是一場在即的離別，相逢不知何時，但有你的山盟，亦已足矣。他和她的相遇是簡單并帶著些許的詩意。在一個長滿梔子花的園子，她與他相逢在一個拐彎處。

伴著濃郁而又清新典雅的梔子花香，她與他不經意對望。就一眼，仿佛穿越了幾個世紀，回到彼此的前世。“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他先開口了，然后很自然的，帶著相識恨晚的感覺，兩人走到了一起。

那時中國抗戰還未勝利，仍有不少愛國人士走在抗戰前線。當滿天大字報都是關于抗戰的消息，他思量了很久，終于做了一個決定。現世若不安穩，我如何去給你一個幸福的未來。她知道，此番離別，將是無窮無盡的等待，甚至是一場博弈，因為沒人知道，戰爭會帶來什么。“我會等你回來，等你，親自為我披上美麗的婚紗。”櫥窗前深情相擁的戀人，路人艷羨不已，只是沒人知道，這場相擁，迎接的是另一番宿命。

抗戰持續了很久，作為熱血青年的她，也為了他，在第二年去了前線做了護士。這段時間，她看過無數的傷亡和生死離別，雖然麻木了，但漫漫長夜里還是經常熱淚盈眶，然后為整個國家祈禱，也為他祈禱。

終于抗戰勝利了，一切要安穩了，她的心開始憧憬著。可當最后一批受傷士兵送過來時，她呆住了。有個擔架上的人，再也熟悉不過了。他身中數槍，滿身都是血跡。

“這小伙子，意念太強了，受了這么重的傷，還硬撐留著一口氣。”她飛奔到擔架旁，撕心裂肺地呼喚他。“對……不……起！”他強睜開雙眼，望著憔悴失魂落魄的她。“不要說對不起……你回來了，就要履行你的諾言……”她把白色的護士帽子脫下，然后交由他手中。“我愿意做你美麗的新娘。”她把頭俯低，然后協助他將白色帽子戴到她的頭上。在場的人都被感動了。雖是簡單的儀式，但卻是一場特別的婚禮，代表著圣潔、至上的愛情。晚年，她重新去了開滿梔子花的園子。

“年華在走，我的記憶也在走，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初見你時的那份心動，卻越來越深刻。”

第三世

晚上的珠江畔是羊城的一大城市風光。伴著廣州塔瞬息萬變的光彩奪目，江上游艇慢悠悠劃過，清風帶來海水咸咸的味道，人心都是愜意的。

戀人一對對，這是多么熟悉的場景，只是物是人非。她孤身一人站在熙攘的人群里，故地重游，是否真的能找回些什么。他和她曾是大學里的一對情侶，那是清純簡單的愛情。珠江畔，是他們第一次出校園約會的地點。那時的他牽著她的手，走在這漫長的珠江畔，時光似乎就靜靜停止在那美妙的時刻。只是，珠江岸有盡頭，就像他們沒法繼續的愛情。

畢業之際，她選擇了留在羊城發展，而他，選擇了回家鄉發展。沒有誰去追隨對方。

她無法跟他到遙遠的家鄉，而他，也無法為她留在大城市羊城。畢竟，現實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那時的分手，很平靜，兩人的愛情，就像曾經做過的一場夢。夢散了，故事結束了，也散得無影無蹤。

十年后，在同齡姐妹都已結婚生子時，她依然單身。不是沒有追求者，只是她總找不到對的人。也許，是心中那一場遙遠的希冀，讓她堅持守候著，讓她不敢去將就著開始。在她做好今后孤身一人打算的時候，有一天，她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了。她已泣不成聲。

然后是門鈴響了。她激動地跑向門口，打開了門。這是一場跨越了十年的擁抱。原來，十年里，他一直在默默關注著她。那時畢業年少，他懵懂不舍地離開。然后一直通過她閨蜜偷偷打探著她的消息。

知道她一直未婚嫁，他更加努力了，就為了等一個回羊城的機會，為了給她一個正式的承諾。他靠著自己的努力，把握住了從家鄉選調到羊城的機會，同時也是一個晉升的好機會。這一次，他終于可以在羊城立足，可以給她一個永久的承諾，而愛情，也不再是現實的犧牲品了。隨后，一場婚禮在羊城大教堂舉行，鐘聲響起，她與他在神父面前交換了戒指，同時許下了愛的承諾。愛，原來可以如此之簡單。雖然于她，十年來，所有希冀都寄托在沉默無聲而看不到盡頭的等待中。

“愛，終將有歸期，只要結局是圓滿，一切亦已足矣。”那是她們結婚當天，跟神父說的愛之感想。只要愛有歸期，等待就不覺漫長。即使愛遲到了十年，抑或無數個世紀。

（責任編輯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