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俊馬
父老鄉(xiāng)親(組詩)
◎戴俊馬
七十一歲的身軀
駕駛著重型摩托
在鄉(xiāng)間的土道上來回奔馳
陽光趴在他的背上
塵埃趴在他的背上
田野的背影趴在他的背上
摩托傾覆了,他沒能扶起來
求助路人伸出援手
摩托重新立起了
他繼續(xù)駕駛著奔馳
一直不服年齡
聽不得別人說他不能駕駛摩托了
越是如此越是要證明給別人看
交警攔下了他,好心提醒:
慢點騎,畢竟歲數(shù)不饒人哪
答曰:歲數(shù)也饒人,就看你自己行不行
坐在門前的椅子上大把大把吃藥
“你說媽還有什么活頭,每天吃的藥比吃的飯都多”
“媽,你得好好活著,只要你在我們的巢就在,牽掛就在
只要你在,我們就還是個孩子,就不會成為老人……”
“沒想到我對于你們還這么重要!我真得好好活著
我一直以為活著就是你們的累贅呢”
母親大笑,又將一把藥片塞進了嘴里
一仰脖,吞下了
懷里抱個幼兒
說是他兒子
虎頭虎腦的
身后跟個女人
說是他妻子
溜光水滑的
妻子是云南人
距河南那么遙遠
他們的牽手都是打工帶來的緣
三年前的廣東東莞,一家工廠里
來自河南的他和來自云南的她
在同一車間揮汗
有段時間她生病沒能上班
他就經(jīng)常去噓寒問暖
一來二去兩人的嘴唇靠在了一起
后來,他們走進了婚禮的殿堂
再后來,他們捧出了愛情的結(jié)晶
不過,每每提起當初的往事
她都會紅著臉說——
那時的他呀,可壞了……
一盤電鋸陪著他在村口站著
哀怨?jié)M面——
他是魯班的裔徒,一生靠鋸糊口
年近古稀,精氣神大面積衰竭
請電鋸助陣來了
然而,進村的電流嚴重不足電壓嚴重不穩(wěn)
電鋸一開所有的電器全部罷工
責(zé)難之聲盈盈
苦惱
無助
哀怨
現(xiàn)在,他和電鋸一起站在村口
期盼進村的電流強些再強些
電壓穩(wěn)些再穩(wěn)些
背只大號藥箱
在鄉(xiāng)間的土路上晝夜奔走
從赤腳醫(yī)生走成個體醫(yī)生
用去他一生的光陰
以前他靠赤腳行醫(yī)
現(xiàn)在靠騎摩托行醫(yī)
以前人們?nèi)ニ依镎埶鲈\
現(xiàn)在人們用電話約他出診
他沒有X光機透視機和化驗機
只靠一把聽診器和望聞問切
他不是什么專家也不是什么教授
只靠幾十年的經(jīng)驗探索
他中西滲透,土洋結(jié)合
把最快速最有效奉為經(jīng)典
他仁愛至上,救死扶傷
把懸壺濟世演繹得深入人心
方圓十幾里的雞鴨鵝狗都認識他
每一位村民的健康檔案都儲存于他的心間
只要隨意說出某個人的名字,他就能隨口說出
這個名字的體重、心跳、血壓、血糖及主要病史
他沒有收過紅包,也沒人敢給他紅包
他沒有出過錯診,也不敢弄出錯診
他視每位村民為親人,視每位患者為手足全心全意
村民們信服他超過信服五級甲等醫(yī)院的白大褂
村民們尊敬他超過尊敬遠古的李時珍和華佗
盡管已年逾七旬,依然沒有放下肩上的紅藥箱
依然不分晝夜地在鄉(xiāng)間土路上奔走,只要有痛苦
只要有呻吟,他就會義無反顧,隨時舉起一盞
照亮生命的燈
(責(zé)任編輯象話)
作者簡介:戴俊馬,男,1968年12月生,河南省固始縣人,現(xiàn)在吉林省長春市工作;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吉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網(wǎng)名“江淮翠竹”,也曾用筆名“戴駿馬”發(fā)表過作品;出版過詩文集《模糊不了的情景》、詩集《天堂鳥》《站立的黃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