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冰
聽說養生越來越重要,遂趁放假到某大醫院去看專家門診,想獲取一些養生忠告。上午九點左右到了醫院,但見掛號處人頭攢動,排的隊足有一里長,心下先是怯了幾分。既來之,則安之,排吧。幸虧帶了本書,消磨起時間來想必也快。就排起隊來。
還好,大約半個多小時后,終于挨到了掛號臺前。掛某科某專家號,我忙不迭地把小本和醫療卡遞進窗口。專家號沒有了。對方頭都不抬。現在稍微有點閱歷的,上了點年紀的,都搖身一變成專家了。如果只看普通號,那年輕的也不知是實習生還是什么人,除了開點藥,就是瞪著一雙迷茫的眼睛看著你,啥也說不出來。這年頭,不看專家號,等于沒看。心一定,下午看吧。
十一點半的時候,來到掛號處,那里有一排椅子,直通掛號的窗口下面,大約十只左右,上面坐了不少人,也不知是歇腳的,還是提前來排隊的。只在靠外面這一頭空著一只,就坐下了。剛才帶的那本俄羅斯作家寫的小說《面包屑山》還沒看完,這本據說是“展現那個年代日常生活中所有的艱難,發現其中被壓制與藏匿的詩意”的書,看起來還有點意思。
正低頭看到“列寧與松鼠牌巧克力”這一篇呢,忽聽到耳邊有人問,從哪里開始排隊?一抬頭,看到一個老年男人站在身邊。手里拎著個口袋,看起來還比較沉。不知道哇。剛才這兒有個座位,我就坐下了。我說。一抬頭,嗬,不知什么時候起,我坐的椅子后頭已經正兒八經開始排隊了。我就排在你身后吧。那人說。話音剛落,他身后又順序跟上了幾個人,并且,越來越多的人順到他的后頭去,嗨,一不留神,我還排到前面來了呢,數數,前面坐在椅子上的,也就八九個,一時心下竊喜。
“列寧與松鼠牌巧克力”看完了,才過去十五分鐘,這時間真還不太好打發呢。接下來,看“我家鄉下的房子”。這個女作家,叫伊麗娜·戈羅霍娃,因是英語教授,語言相當精致,有嚼頭,構思也奇巧。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咆哮聲。那聲音,非一般喉嚨發出,不是說,而是吼。媽的,老子打死你!抬頭一看,不覺一哆嗦。剛才在我身邊的那個老年男人現在挪到窗口第二把椅子上坐下了。距離我約三四個座位的另一個戴金鏈子的男人不干了,跳出來干涉。那老年男人解釋著,我實在太累了,這兒空著,先坐一下。排到窗口第一個的,是一個女孩,那女孩也趕忙解釋,不要緊,你先坐吧,我同伴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孰料這兩者之間的對話還沒落音呢,那金鏈子男人便指著窗口女孩破口大罵,口口聲聲要打死她,那女孩也不甘示弱,一時吵得不可開交。細看那金鏈子男人,確實身上有一股匪氣,不僅膀闊腰圓,膀子上還文著一道蛇,讓人不敢細看,脖子后頭的肉疊著,通體透著一種渾氣,使人想起《水滸》里的魯智深,好像一不留神就要從腰里拔出把刀來。他的話里葷七素八,舌頭艱難地打著卷,大意是,我他媽十一點多就排在這兒了,你他媽還在那兒叫人插隊,這還叫不叫人活了。你敢這么干,我打不死你不算人,等等。窗口女孩也不是個示弱的主兒,極力辯解著,那男人根本不聽,繼續殺氣騰騰地叫罵著。一時,掛號處人頭攢動,亂哄哄的。保安來了!有人喊。回頭看時,果然看到一個穿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人群里,對著這邊的互罵的雙方看著,半晌,才插了一句話,少說一句吧。就走了。
吵鬧繼續。金鏈子男人焦躁不堪地卷著舌頭,反復講那幾句話,由于長相較渾,言語粗俗,雖是出來干涉插隊的,但似乎并沒激起周圍人的附和。正嘮嘮叨叨地繼續嚷著“打死你個不要臉的”,另一窗口排隊的一個女人突然指著金鏈子男人罵起來了,你個熊像,滾家去,別人不管,你來管,作死啊。那男人也怪,聽了女人的幾聲斥罵,聲音明顯低了下來。又有些不甘心,和坐在身邊的另一個人反復嘮叨著“插隊無理”的道理,旁邊人不堪其擾,哼哼哈哈地應著。再看那個挪座位的中老年男人時,好像已在那只二號椅子上睡著了。
終于熬到了一點半。窗口一拉開,人群一陣躁動。坐二號椅子的老年男人站起身來,回到了剛才排隊的地方。金鏈子男人有點尷尬。哎,老同志,你既然已經坐在那兒里,就在那兒掛號唄,還回來干什么。老男人沒有應答。窗口一號椅子的女孩有理了。我說嘛,就讓他坐一下,你不聽我解釋,就在那叫,叫什么叫。金鏈子男人氣勢明顯弱了下來。嘴里繼續嘟噥了幾句,我十一點半就來了,看著人插隊,煩!旁邊人哄笑起來。
到了窗口,小本一遞,掛個專家號。掛號員頭沒抬,十五個專家號,已經掛完了。啊?頓時頭嗡的一下。你到二樓看看,問專家能不能加號。趕緊上樓到了二樓專家門前。一大群人嗡在那兒。醫生還沒來呢。二十分鐘后,門閃了條縫。嘩一下,全都朝門里擠,擠了一頭汗,終于拿到了二十號,這回,去窗口重復掛號的煩惱也就忽略不計了。
排隊,又是排隊。問問前后左右的人,有的是從外地來的,有的五點多就來了。心下思忖,專家號都加到四十了,掛號費一百。原來五塊的,什么時候長到了一百?心下又著實不明白,既然額定十五個,為什么還能加到四十號,既然能加到四十號,為什么在窗口不能一起掛?
等到喊二十號的聲音響起來時,真是如沐春風啊。進了門,終于見到了坐在那兒,穿著白大褂的專家,一個老年男人。這專家就是專家。身邊還有兩個穿白大褂的女孩子當助手,一個負責在醫療本上寫幾句簡單問話,另一個坐在那兒,負責指令患者配合醫生的話干點什么。這還不算門口那個負責叫號的女孩子。
那醫生倒也和氣,耐心問了幾句話,我簡單介紹了下自己的情況,醫生說,沒什么問題,不過,你這個年齡,建議要定期做體檢。這樣吧,今天既然來了,還是做個常規檢查,去拍個片子,我來看一看。他讓那個助手女孩打印了一張檢查申請單,女孩說,你下去到公費醫療審核臺花五毛錢買張“特殊檢查申請表”來,上來我給你填。趕緊下樓啊,這檢查不做白不做。就奔了公費醫療審核臺,再上樓,讓那女孩填好了,蓋了章,立時覺得,今天收獲可真不小。
孰料又下樓回到公費醫療審核臺,要求給“特殊檢查申請單”蓋章時,那位負責審核把關的中年婦女冷冷地說,你這張申請表需要單位蓋章才能用。
那會兒,已經是下午三點半。學校遠在江北,早已放假了,找誰去蓋章呢?那一刻,才知道,六個小時,白忙了!
話說去年某月某日,架不住某處售樓員的強烈要求,一大早便趕往國展中心去參加售樓開盤活動。這之前,售樓員已經三番五次打電話來了。尤其令人感動的是,頭天夜里,天還下著大雨,正吃著晚飯呢,售樓員卓某渾身濕透,從江北趕到江南來了。他鬼鬼祟祟地把一張紙條遞到我家戶主手上,以手掩嘴,對之耳語道,好不容易搞到一張,不容易。明天上午八點鐘,一定來!好好,聽罷,我們看他濕淋淋那副可憐相,只有點頭的份。
第二天一大早,踩著頭天夜里售樓處鋪好的紅地毯,曲里拐彎進了某處大廳。一排長條桌前,白衣黑褲扎領帶的帥哥,著職業套裙的靚女一字兒排開,臉上一律掛著動人的微笑,像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看著涌進來的人群,向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做宣傳,并向來人逐一發放售樓流程表。旁邊桌子上,精致的小盤里堆放著各色小糖果,綠茶,咖啡壺靜靜地候在一旁,隨時為口渴的客人奉上一杯。
人頭攢動,場面熱烘烘的,一時不知朝哪里走。這時,卓某像個老鼠樣不知從哪里鉆出來了,他看到我倆,神情更加鬼祟,拽拽我家戶主衣角,打了一個什么手勢,并前后左右看了看,做出地下黨接頭的樣子,把一張表塞到了戶主手里。指了指右邊一個通道。我倆心領神會,沿著右邊一條通道朝里去了。
一進去,豁然就是一個敞亮的大廳。大廳里放著近百排椅子,足夠數百號人就坐。里面,已經黑壓壓坐了不少人。繞進去,找了兩處空位坐下來。一抬頭,迎面是一扇碩大的電子顯示屏,紅紅的光板閃著晶燦燦的光。看看前后左右的人,個個神秘秘的,說話都是掩著嘴,嘀嘀咕咕。再朝左邊一看,嘿,你說巧不巧,單位的“活電腦”夫婦也在座呢。那“活電腦”是個七零后,甘肅天水人,碩大的腦袋頭發不多,但搞電腦的水平數一數二,是業內有名的“活電腦”。一問,才知道,夫妻倆今天無事,過來逛逛。這一逛,就進來了,進來了,就等著正式開盤。
你想要拉長時間的長度,你就去等待。沒有任何一種東西,能像等待一樣,讓時間的每分每秒都變得那么慢。平時可能一閃而過的那半個或是一個小時,在等待的過程中,變得極為難熬。左右再看看,鬼祟的表情為痛苦的等待折磨著,若再不開始,有幾個人眼看要支持不下去了。也不知等了多久,終于,售樓負責人來到前臺了。先是宣講了一通祝賀、大吉一類的溢美之詞,接下來,宣讀了一下開盤規則。大意是,各位來賓,拿好手上的選房預約號。等著電子顯示屏跳號。十個號為一組,凡是電子屏幕上跳出的十個號中有你手中的選房號的,就可以進去選房了。
所有來人的大腦,那會兒,都變得格外清晰,這規則簡單易記,總之就是一條,牢牢盯住電子大屏幕,一旦屏幕上跳出你手里的選房預約號,你就擁有了進到里面大房間選房的資格。那會兒,數百號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對著大屏幕聚焦,就等好戲開始了。
真的開始了!就只見大屏幕亮燦燦地放著光,忽然急劇閃動起來,只一會兒,1389、2657、8051……等十組數字依次跳了出來,人群一陣躁動。場子里有些人急不可待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紛紛沿著顯示屏右側靠墻一條狹長的通道朝另一處隱秘的地方走。那走的腳步之急,就好像要去搶什么,搶得慢了可就遲了。
這一組十人走開后,電子顯示屏停止顯示。大家盯著那光板看著,望得脖子都酸了。這第一批選房號和第二批選房號之間隔得是不是太長了點,怎么他們進去要選這么長時間?是不是有人在里面激動過度昏過去了?外面等待的人有些焦躁起來。
就在嗡嗡嚶嚶的聲音如蚊蟲一般彌漫在大廳里的時候,電子顯示屏忽然亮了,緊接著,4329、0783、2061……又一組數字陸陸續續跳了出來。所有人都緊緊捏著手里的紙條子,尋找著對應的數字,那找到的,一陣欣喜若狂,有人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朝秘密通道走去,后面的人一個跟一個,快步朝里走,從步幅就能看出走路人心情的迫切,有個家伙走得過快,不小心踩了前面一個人的腳后跟,那被踩的回頭用白眼狠狠剜了踩的人一下,也不顧上理論,一并朝那看不見的通道里去了。
等待,接下來是更加難熬的等待。雖然每組數字之間的間隔應該是一樣的,但因著心情的迫切,就覺得時間變得越來越長。仰著臉一次次看那顯示屏上的數字,望得脖子都酸了。還是沒有等到選房的數字出現。一股數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漸漸在人群里彌漫開來。人們以一種近乎執拗的心情急切地盼望著結果出現。雖然知道,下一組不一定有,但是,每當數字跳出來時,還是眼巴巴地去數那些平時看來枯燥得不能再枯燥的數字。
大廳里的人漸漸稀少起來。在不知等了多少輪數字跳過后,終于,我們手中的選房號出現了。一陣狂喜彌漫心頭,快快快,我倆互相招呼著朝里走,那條曲里拐彎的神秘通道,剛才不知被多少幸運兒走過了。現在,我們也義無反顧地邁了上來。
通道盡頭,是另一個大房間,一溜長臺子擺開,臺子里面一字兒站著帥哥靚妹們,他們身后的墻上貼滿了一張張寫著樓層房號的紙條。里面的光線不太好,有點昏暗。剛進去,還沒定定神呢。一個帥哥說,看好了,你要哪一套?稀里糊涂掃了一眼,指了指其中一張,那里面的帥哥以凌厲的手勢刷一下從墻上撕下紙條遞過來,不知從哪兒忽然來了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著我家戶主的膀子,嘴里說,恭喜恭喜!還沒反應過來呢,已經被他們架到了房間出口另一處通道邊,那里,坐著幾位會計,交訂金!卓某不知又從哪里鉆了出來。傻眼了,本來是來看看的嘛。怎么馬上要交錢。快點,不然后邊人要上來了!卓某的口氣不容置疑。趕緊交錢哇。忙不迭地,掏現金,找銀行卡,湊來湊去,還是不夠。我家戶主只好跑到門口給單位某某打電話。某某某嗎?幫個忙,趕緊打多少多少錢到我卡上來,賬號是某某某。殊料對方卡與卡之間的轉賬也需要些時候,只好手里攥著那張房條,站在墻角度日如年地等著。
在昏天黑地地等了不知多久后,謝天謝地,終于辦妥訂金了。剛松了口氣,卓某又來拽拽衣袖,一起又來到了另一個臺子,辦理另外一道手續。那是一沓厚厚的材料,按照持文本人的指示,就只顧低頭簽名了,一氣簽了十來次,這才了結。
出了售樓大廳,擦了擦頭上的汗,舒了一口氣。嘿,今天,別說選房,等了那么久,就是跳的是個茅坑,簽的是賣身契,也認了!
這邊,“活電腦”夫婦也過來了。也一樣,本來是來逛逛的,結果,在強大的忽悠戰術之下,在最后剩下的僅有的幾套房號里,也挑了一套,而且,還義無反顧地付了訂金,簽了預售合同。
幾天后,“活電腦”夫婦去實地看了房子,對于那房子的樓層、朝向很不滿意,想退房,但售樓處不干。最后,由于他老婆退意已決,堅決把房子退掉了。這一下,平白無故,損失了五萬塊錢訂金。下次再看到他時,不由打趣道,你這“活電腦”是怎么搞的,人腦加電腦還是沒搞過他們。大腦袋“活電腦”搖頭笑笑,沒辦法,他們的忽悠太厲害了!
殊料今年春天,該處樓盤二期突然降價,每平從原來的一萬二降了三千。這下買一期的不干了。售樓處群體性事件接連不斷,公安局都驚動了。此是后話。
說這話時,時間得拉回到五十年前。那會兒,還在實行推薦上大學制度。華東某省某縣的一位青年才俊有幸被推薦到省內一所具有百年校史的院校就讀。該青年才俊才華超群,就讀期間很快脫穎而出,并在畢業時留校任教。很快,該才俊與所在城市的一家工廠的某位女工結了婚。但是,人往往就是這樣,顧了這一頭,就忽略了那一頭。在一女一兒相繼呱呱墜地后,二人的差異漸漸顯露出來了。于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才俊又要忙事業又要對付后院起火,很快就顯出了力不從心。修補的辦法,把二歲的兒子送到數百里以外的老家。
才俊的老家在鎮上,祖上本來有點家底,但經過時代的變遷已經破落了。他的父親早已去世,家中尚有一老母可以幫他看護兩歲的兒子。這樣,才俊的家口分作兩處,一部分在老家,一部分在省城。才俊一邊忙于事業,一邊省出些糧票寄回老家養老撫小。本來這只家庭的小船就這樣平衡著開問題也不大,但很多東西表面的平靜之下總隱藏著暗流涌動。才俊因時常攢些糧票寄回老家,與妻子的關系更加惡化。加上妻子與孩子的奶奶不投脾氣,對于寄養在老家的兒子從不去探望,奶奶也不免心中生怨。
才俊的兒子長到四歲,接回省城來與父母團聚,目睹了父母之間的戰火紛紛。無奈,只好又回到了縣城奶奶家,就這樣,祖孫倆相依為命,孩子一直長到了七歲。兒時沒什么小伙伴,最大的樂趣就是收集香煙盒子,從奶奶家遺漏下來的一兩枚古錢幣引發興趣,進而經常到老街上的古玩攤子邊蹲下來觀賞那些古銅錢。
上小學了,兒子需要到省城來接受良好的教育。可那會兒,才俊已經結束了第一段婚姻,組織了新家。小學離新家較近,兒子就每天中午到新家吃頓中飯。早晚回到自己母親的家里去。孰料這頓中飯讓兒子受盡了白眼。才俊的續弦按說還是他的學生輩,可是不知怎么的,自登堂入室后,漸顯強勢,對才俊這個兒子就是不待見。
萬般無奈,那小兒只好在初中階段又回了奶奶家。但是,那時候,他的奶奶已經去世了。這樣孩子就被送到了當地的縣中寄宿學校。從此,初中到高中,六年期間,那個兒子就在那比較邊遠的縣里孤獨地長大。這時候,才俊的事業已如日中天,由于資歷豐厚,成為省內業界享有盛譽的專家,擁有學霸的地位。他與前妻的一兒一女,后來只考上了一般的學校,這與才俊顯赫的社會聲望很不相符。與續弦生了個女兒,女兒自小在父母和煦的陽光下長大,擁有同為博導的父母,陽光雨露,健康成長,后來考取了國內一所名牌大學,前程錦繡,不過,一家三兄妹卻從不來往。
故事說到這里,平淡無奇,似乎可以結束了。
但是,有幾個小細節,似乎給這個故事添了些不同。才俊的前妻,四十歲左右與之離異,同住在一個單位的一間小房子里,終生未再結婚,在兒女成家后不久就去世了。那個在邊遠小縣長大的兒子,可能是從小成長環境的原因,性格有些自閉,每逢與生人說話,腦門總是滲出豆大的汗珠,嚴重時順著額角往下淌,疑有社交障礙癥。他的女兒,從小到大目睹了父母的戰火連綿,雖然成家,也一直不愿意要孩子,只養貓狗,準備就這樣過下去。
社會名流現已退休在家,七十有余。偶爾,趁著續弦不在家的時候,把兒子、孫子偷偷叫回家來,吃頓飯,敘幾句話。又偶爾,到前妻的墳邊坐一會兒,心情十分復雜。年三十的時候,老人中午到兒子家里,把女兒兩口子喊過來,與兒子一家一起吃頓中飯,晚上,回到自己家里,與那當初志同道合的續弦及女兒共進一年一度的年夜飯。
不過,有一點老人不知道,那個有點自閉的兒子,乏與社會交流,卻嗜好訪古探幽,專司文物收藏十余年,竟也成了業內小有造詣的專家。只是,他除了讓姐姐來參觀過自己的寶貝外,從不向老人提起,除了老人電話鈴聲的召喚,也從不主動去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