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慧穎
(北京城市學院,北京100083;東北師范大學 教育學部,吉林·長春 130024)
作為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我國民族文化呈現出一體化認定和多元化要求的基本進路。文化相對主義視角下,這種要求反映到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念教育上,既要允許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的差異性發展,又要有意識地促進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中傳統美德、理想信念的共同發展,以便形成道德層面的共識。
文化相對主義根本特質在于“對于各個文化共同體本身獨特價值的尊重”,要求包容異己文化、反思自有文化、尋求文化理解和對話。[1]作為文化普遍主義的反撥,文化相對主義沒有停留在關乎人類歷史宏大敘事層面,而是轉向社會與文化內部交流的邏輯操作。一方面,肯定他種文化客觀性、合理性,否定文化高低之分,認為任何民族都有其獨特價值,不存在衡量文化的普遍、絕對標準,任何否認文化獨特性的邏輯都無法成立。只有深入到他者文化肌理考究其歷史脈絡,反思自身非客觀性,才有可能實現文化交流的邏輯自洽。恰如本尼迪克特在《文化模式》中所說,實現“異質文化之間共享有效的生存模式”。[2]另一方面,文化相對主義者指出了道德的局限性與文化規范的差異性。在他們看來,不同的社會具有迥異的社會道德規范,這個具有規范價值的道德范式至少在其所處的社會中具有極強的約束意義,由此,判斷他種文化的價值準則行為是否正確是一種妄自尊大的行為。這要求我們對他者文化道德規范和價值實踐持有寬容的態度,這也為道德共識的形成和理解奠定了理論前提。
對于我們來說,基于文化相對主義建構普泛意義的道德約束,就是要建立各種文化主體之間平等對話的局面實現異質文化寬容價值態度和平等的文化姿態。
第一,從理論角度來說,道德共識是解決道德瓶頸的重要路向。眾所周知,人類歷史上不同地域、不同文化圈層中具有某些通律性質的道德價值觀念,實際上是泛眾的人之本性所決定的道德信條的相似性。諸如查爾斯泰勒三種“軸心式”的道德價值規范:尊重自己、尊重他人;充分理解生命意義;找尋人的尊嚴等就是上述努力的成果之一。[3]而當下諸如生命、生態、環境倫理及民族沖突、地區爭端等全球化問題同樣考驗著現代人的智慧,尋求某種能夠切實緩解矛盾、消匿沖突的道德范式成為一種必然。而要實現普世價值共同的、可持續發展又絕非一朝一夕地努力。它需要不同文化圈層、不同文明形式達成共識,得出道德層面的通律性解決方案。道德共識能夠在相對固定范圍內實現道德價值的公共認可,形成普遍意義可度量的道德借鑒與遵循。無論何種社會形式和發展樣態,都可以從上述信條中找尋到實現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和諧共處的答案。需要指出的是,道德價值觀念與文化相對主義聯姻,囿于后者在主體文化價值對話的局限,極有可能將道德與價值觀引入道德相對主義的困境。由是觀之,盡管文化相對主義者認識并承認局限性,不可否認的是,在人類整個文化圈層中道德共識的意義恰恰利于相對和諧的社會秩序的建立和鞏固。
第二,從實踐層面來說,道德共識是社會生活發展的必然維度。人類文明進程中,各個地域、民族、群體文化具有獨特性和認知模式。在這種模式指引下,不同政治、經濟、文化、地緣政治意義上的差異性,以及其所造成的整體存在性質不同,正逐漸通過生產方式、生活樣態、思維路向、心理架構表現出來。上述差異性的存在,造成不同文明與文化主體之間迫切需要形成一種價值分享與共通的協調和對話機制。[4]這種分享既源于人類本身從物質到精神層面的交流的內在需求,也是人性基本規律使然。
基于實證角度的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作為民族文化教育的核心要素,既是民族文化的重要傳承者,也是民族地區穩定、發展的載體。價值觀教育反映的是個體對于社會、他人認知。通過對于少數民族兒童與漢族兒童價值觀的表征與肌理分析,便于挖掘各自情感結構,研究價值觀變遷的脈絡,塑成具有人格統攝力量的價值體系。
1.研究對象。本文研究對象為漢族兒童與蒙、彝、維吾爾、壯、苗、土家、藏族等七個少數民族。調查對象涵蓋了從5歲、7歲到11歲、13歲等幾個年齡層面,共計2000余人。除去不合格的調查問卷,最后實際上的樣本統計為1857人。如表1所示:

表1 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調查問卷人數情況
從樣本信度與效度的角度來說,能夠很好地體現不同的民族文化對于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形成的影響水平。
2.研究方法。本研究通過跨文化的研究路數,探究漢族兒童道德與其他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眾的兒童集體觀念、公正觀念、獎懲觀念的異同表現。研究方法與研究工具上,則是從漢族兒童與少數民族兒童兩個角度出發,采用了訪問與問卷的實證方法。我們設計了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念情況“漢族兒童問卷”和“少數民族兒童問卷”兩份調查問卷。問卷采用故事測試方法,要求測試者與被測試者交談,由測試者完成調查問卷。公正觀故事有兩個,主要是情景故事,包括分蛋糕、做家務故事。第二類是關于對他人的尊重的故事,包括對于他人人身傷害以及對于他人人格侮辱等。懲罰觀故事其一是撒謊受罰,其二是損壞公物受罰,讓被測試者選擇相關的懲罰手段。集體觀主要有三類,包括意向性的和財產其他損失的形式等幾個故事。調查問卷信度檢驗我們采用的重測信度的基本檢驗方法,我們分別計算了兩組相關數據系數,結果顯示分別為:R(漢族兒童)=0.87,R(少數民族兒童)=0.83,說明本次問卷具有很高的可信性。[5]問卷發放和回收都采用現場進行的方式,在最大程度上保證了問卷的真實和回收率。少數民族問卷回收率為94.3%,有效回收率達到92.8%;漢族問卷回收率在95.8%左右,有效回收率達到了94.1%。
另外,考慮到部分少數民族兒童漢語水平,測試問題回答和故事講述理解先是用其本民族語言進行記錄,繼而翻譯成漢語,落實到調查問卷中。
3.數據處理。本文問卷數據進行整理、加工并逐項錄入,然后用SPSS15.0軟件對問卷調查數據進行相關的常規統計處理,為論文提供可靠的數據參考。根據收集的資料及數據統計結果,采用比較、分析、歸納等方法對研究對象和問卷中所反映的情況等資料進行邏輯分析。歸納出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的現狀、問題,并找出切合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發展的相應對策及建議。
4.結果與分析
(1)漢族兒童與少數民族兒童公正觀比較研究
我們把少數民族兒童與漢族兒童進行了同質性質的檢驗,結果如下表2顯示:

表2 各個少數民族及漢族兒童公正判定結果同質檢驗
表格顯示,少數民族兒童對于故事1、故事2的道德情景的具體內容進行了一系列的判定與反應。調查顯示,除了13歲反應出的全部的異質性之外,其他的年齡的兒童年齡越小,差異就越大。對于故事3傷害的情景判定上,幾乎全部的顯示質同,對于故事4侮辱他人的情境反應具有極強的差異性。
對于故事4的差異性,我們進行了判定反應的基本差異比較,結果顯示:蒙古族的兒童公正原則的比例高于漢族兒童,其整體人數比例與其他民族兒童相比,均遠遠低于漢族兒童。彝族兒童中各個年齡組均有平等、公正原則的判定,漢族的兒童則只有在7歲組中采用平等為公正原則,11歲以上時候公道的基本公正判定逐漸占據了優勢。土家族、維吾爾族兒童在各個小組中表現,顯示出了兒童的公正判定,其比例顯著低于漢族兒童。
(2)漢族兒童與少數民族兒童獎懲觀比較研究
我們把少數民族兒童與漢族兒童進行了同質性質的檢驗,結果如下表3顯示:

表3 漢族與少數民族兒童懲罰判定同質性檢查
表格顯示,少數民族兒童對于故事的道德情景的具體內容進行了一系列的判定與反應。調查顯示,對于情境判定上,幾乎全反應具有極強的差異性。(p<0.001)
蒙古族的兒童選擇批評性懲罰的比例低于漢族兒童,其整體人數比例與其他民族兒童相比,均遠遠低于漢族兒童。[6]彝族兒童中各個年齡多選擇懲罰性觀念的原則判定,漢族的兒童則只有在7歲組中采用批評性懲罰性原則,11歲以上選擇強制性判定逐漸占據了優勢。[7]土家族、苗族、藏族兒童在各個小組中表現,顯示出了兒童的批評性懲罰,其比例顯著低于漢族兒童。
(3)漢族兒童與少數民族兒童集體觀比較研究
我們把少數民族兒童與漢族兒童對六對故事進行了同質性質的檢驗,結果如下表4顯示:

表4 漢族與少數民族兒童集體觀同質性檢查
從表4來看,顯示了不同質性的兒童具有民族的差異。表格顯示,少數民族兒童對于故事的道德情景的具體內容進行了一系列的判定與反應。調查顯示,對于情境判定上,幾乎全反應具有極強的差異性。此種觀點的差異性進行了判定反應的基本差異比較,結果顯示:維吾爾族的兒童在財務損失以及意向性行為的判定上并無顯著的差異,其余的都有明確的差異。壯族的公私判定的比例低于漢族兒童,其整體人數比例與其他民族兒童相比,均遠遠低于漢族兒童。漢族兒童的行為的意向性的判斷人數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有所提高。蒙古族兒童在7歲到9歲之間的判定上與漢族兒童沒有明顯的差異。而到了11歲組別上漢族兒童認為損害公物不好,同齡蒙古族兒童則做出了相反的判定。土家族兒童認為私物損害行為更壞,而在漢族的兒童則只有在7歲組中指出其相同的意向。苗族、藏族兒童在各個小組中表現,顯示出了兒童在意向性不同的情況下,其比例顯著低于漢族兒童。
(4)基本結論:文化相對主義背景下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的特征
少數民族兒童與漢族兒童的公正觀、懲罰觀和集體觀民族差異較為顯著,這種差異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步縮小。第一,公正觀念方面,人身傷害層面兒童反應基本上是相同的,而對于人格侮辱的界定,不同民族的反應又具有差異性。其中,蒙古族多服從基于公正判斷,彝族兒童更多考量的是其中的對等原則,苗族、土家族兒童人數參半,維吾爾族兒童認為公道的價值更為重要。第二,獎懲觀念方面,少數民族兒童強制性懲罰比例高于漢族兒童,批評性懲罰的人數低于漢族兒童。維吾爾族兒童與漢族衛童在懲罰觀發展上無顯著差異。第三,集體觀念方面。壯族、維吾爾族集體觀形成較早,藏族兒童形成相對較晚,蒙古族兒童行為意向性對于判斷好壞發展形成較晚,其他民族認為損壞私物更壞,且其基本人數比例有提高的傾向。
1.語言因素。誠如上述,語言作為文化的載體與價值取向的重要表征,對各民族現實生活具有總體性的認識。基于20世紀以來語言學轉向的前提,跨文化視角下族群語言對于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形成同樣發揮著必要的指導意義。首先,從語言本體論角度而言,少數民族兒童語言工具在指導青少年日常語言應用,以及文本化語言學習,乃至兒童自身價值取向層面的適應性,都展示出引導性、體驗性的影響。其次,從認知語言學出發,語言與民族思想觀念交織于同一個整體,苗族、彝族、土家族等少數民族兒童對于語言符號的習得有體現出其本民族文化的基本要素,語言附帶著價值觀的符號化載體引導了兒童生活、學習等理論與實踐。由此,盡管少數民族的語言在漢族文化圈的影響下,呈現出同化與歸化的全新路向,其對于民族本源文化的傳承與堅守仍然具有獨特價值。其所承載著的文化意義、歷史價值都是少數民族兒童獲得民族文化深刻理解,并在受教育的基礎上形成價值觀的共同認知不可抗拒的合力。
2.教育因素。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形成離不開家庭與社會的雙重教育,少數民族兒童因為其年齡和社會經驗等方面的原因,在獨立人格和基本價值觀上都存在錯位和偏差的可能。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具有工具性和終極性:一是家庭教育。在壯族、維吾爾族等少數民族的集體結構中,這種教育傳承了孝老敬親、尊老愛幼等少數民族的基本脈絡,對于家族與群體的遵守體現出了更多的等級原則。在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形成中,對于家庭尊卑秩序同時各種道德倫理中具有明確的要求,少數民族兒童在集體觀念中傳承了家族觀念的內容,祈求集體自由平等、真摯和睦。二是文化教育。苗族、彝族等少數民族重視農牧業發展,繼而形成了善良、謙虛、勤儉、堅韌的價值體系,這些行為規范對于處于集體生活層面的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而言,具有極強的指導意義。宗教文化對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的形成影響同樣廣泛,其中關于美德得規范,為現代兒童提供了精神坐標與價值指南。
3.社會文化。一方面,少數民族文化對于兒童價值觀影響在于民族交融包含著少數民族文化與漢文化、外來文化的融合。上述文化內涵催生了少數民族整體文化的超越,進而促成價值觀的超越。諸種社會文化變遷也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少數民族的文化反思和文化自覺。這要求其必然充分借鑒文化相對主義的利弊分析,采取主動的交流與學習態度,完善不斷地進行創新的主動權,在與其他文化的互動中實現自身的躍遷。另一方面,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在少數民族的歷史發展以及社會融合中形成的家庭觀念,與儒家思想主導的儒家文化存在極大的共性,二者都強調家庭和家族的意識。與漢族的家庭觀念有所區別的是,少數民族的家庭和社會更為重視村落社區的穩固性,宗族血緣價值追求更為迫切。族緣、血緣與地緣的因素相互交織共同構成了少數民族的村落結構。
基于文化相對主義的少數民族兒童價值體系教育的,首先要明確民族教育機構中有計劃地對于本民族語言與文化的習得。這種民族特色教育要通過兩種途徑,既通過專業人士的相關支持,來吸取更多的語言和價值體系,又要通過日常生活的習得主動交流,促成認知與情感發展。其次,少數民族地區教育發展與城市發展一起成為傳承民族文化遺產的重要載體。要實現少數民族價值觀教育的轉化力度,就要完善民族特色的價值要素,強化教育層面的外部支撐,釋放民族少數民族價值觀教育發展活力。具體來說,既要對現存的民族教育資源進行摸底調查,合理分類,制定出切實可行的開發戰略與具體實施方案。基于現狀和各種問題,研究制定相關對策。另外,針對民族地區特色教育人才相對欠缺的現狀,必須培育教育的人才,這是推動少數民族價值觀教育配置水平的重要基礎。
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必然要強化外在的文化影響進而實現教育模式的接軌。就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的研究,已開始出現跨文化研究的趨勢。一方面,要充分借鑒跨文化的教育模式,將少數民族兒童置于文化環境考察,強化其文化對兒童心理和行為的影響和調節作用,盡量采取適當的教學方法和教學內容等。不同文化中個體間的差異,必須注重少數民族兒童心理的特征。另一方面,要根據民族地區特點篩選相關的教育項目和產品分類,根據文化資源產業化開發的進程制定相關的市場定位、運作模式等,逐步把文化投入推向市場。
文化相對主義背景下,文化因素在在闡釋個體和環境的作用關系時,注重文化及文化現象對于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的塑造的作用。主動的態度決定了其切入問題的深度和行動路徑選擇的合理性。只有充分介入文化間的互動、交融、砥礪、磨合、互滲、互補,才能實現少數民族文化與價值觀的真正超越。我國的少數民族兒童在對于價值觀的認同上存在差異;與漢族兒童相比,少數民族兒童因為文化等的區別存在差異。總的來說,在少數民族兒童價值觀方面還存在單一、狹隘的內容。從跨文化研究、挖掘價值觀具體意識傳承,以及文化根基,探索文化人群的情感與價值架構,探析地域文化的共性,增強研究的學理性和價值觀理念。我們通過一定的研究發現,挖掘影響價值觀的變遷因素,塑成統攝人心的價值觀系統,規避少數民族傳統文化負面風險,消解類似于文化價值體系坍塌與崩潰的威脅之一,進而保障少數民族文化與社會主義文化的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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