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強
教材不僅承載著教學內容,也承載著時代的歷史記錄。作為從事大學教材工作三十年的人來說,最近距離地目睹了教材所反映出來的時代色彩和歷史色調。
光從教材的外觀上來說,就深刻地反映了時代的發(fā)展。與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教材在裝幀、紙張、設計、印刷、開本等進行比較,當下的教材完全可以用美觀大方、制作精美、質量上乘等字眼來概括。當然這里有一個瑕疵就是,校對上的錯誤成為經常性的了,這和工作人員的責任心有關,也和計算機輸入法有關,當然,更和人們對速度和效益的過度追求有關。三十年前經常出現在教師手里的油墨講義,如今恐怕都是遙遠的記憶了,在當代大學生心中更是空白。可惜這里不能使用圖片對比,否則將八十年代的教材、講義的圖片跟如今的教材作個對比,恐怕更有說服力,也更鮮明。
與理科類教材內容具有一定的穩(wěn)定性不同,文史類教材的更新變化要更快一些,教材和教學內容變化大的,就是中文系的中國現當代文學了。中國的現當代文學史不過百年多,但這方面的歷史書寫卻一直是變化多端的。記得八十年代采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是唐弢主編的,三卷本,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1979年原版,1984年再版。整個印刷質量上與當下各版本相比明顯粗糙得多,當然在書價上也是翻了幾番,從那時的幾角錢到今天的幾十元。
九十年代出現的中國現代文學史教材,最具影響力的、并被廣泛采用的就是錢理群等三人主編的《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經過一再修訂、再版,出版社也歷經上海文藝出版社到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列為“教育部重點教材”,2011年列為“國家級規(guī)劃教材”,并得到重新修正。這部教材是由當時國內頂尖的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方面的專家編著的,學術性較強。特別是在編寫方面,明確了三個十年的歷史分期,并明確界定了現代文學的發(fā)展歷史是1917—1949年。
隨著重寫文學史問題的提出,中國現代文學史方面的教材就出現了各種版本,包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程光煒等主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北京師范大學出版、劉勇等編著的《中國現代文學史》,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孔范今主編的《新編中國現代文學史》,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朱棟霖主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精編》等,以及東方出版中心出版、王曉明主編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論》,后兩種教材明顯采用大文學史觀,將中國現代文學的時間跨度算為從1917年起到二十世紀末,將以往所說的當代文學史涵蓋在其中。不同的教材編寫者自然有自己的在內容編選上的考量,因本人非文學研究方面的專業(yè)人士,僅從歷年任課教師選用的教材版本的變化做個大概的描述。
隨著現代文學史教材的變化,當代文學史的教材也不斷在更新。可想而知,八十年代的當代文學史無論在觀念還是容量上都是陳舊的。最早采用的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當代文學史初稿》,上、下二冊。進入九十年代后,就出現了各種版本,洪子誠版的《中國當代文學史》、陳思和版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孟繁華與程光煒版的《中國當代文學發(fā)展史》是教師們選用最多的三個版本,可見其權威性很高。
相對于中國現、當代文學史教材的可選擇的豐富性,中國文學史和外國文學史的教材版本相對來說就要少得多。較早的《中國文學史》是游國恩主編的,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共計四冊,后來出現了也是四卷本的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外國文學史則一直采用朱維之主編的版本,因為不斷在修訂,出版社也是不斷變化。另一個偶爾被教師們采用的就是鄭克魯主編的、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外國文學史》了。當下的外國文學史教材與早先的相比,主要的變化就是增加了大量二十世紀的文學史分量,尤其是二戰(zhàn)后很多作家作品已經進入到文學史,也即歐美文學史的時間跨度是從古希臘到二十世紀末。相對來說,《中國文學史》則保留了相當的時間穩(wěn)定性,
相對于文學史教材的不斷變化,語言類的教材則保持了相對的穩(wěn)定性。《現代漢語》從八十年代以來就一直采用的是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的版本,當然已經經過四次修訂。《古代漢語》也是歷經幾十年仍在采用王力主編的版本,由此可見這兩種教材的權威性地位一直沒有被撼動。
閑來翻閱不同時期的教材,雖不能從專業(yè)的眼光和角度進行研判比較,但從教材中所折射出的時代感還是相當明顯的。尤其是文史類教材,只要是接受過一定教育的人,都能夠看得懂,雖不能從學術的高度對各個版本的優(yōu)劣進行比較分析,但這類教材所表現出來的與時俱進的歷史面貌,相信大多數讀者都能夠看得出來,但同時也有某種發(fā)人深思的東西蘊藏其中。真正在教科書里站得住位置的,還是要經歷過時間的淘汰的。
經過三十年的發(fā)展,教材的面貌可謂煥然一新,但學生對教材的心理和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八十年代還處在相對匱乏貧窮的歷史時期,學生對教材的熱情和敬畏之情溢于言表,即便是要節(jié)省伙食費,也要購買教材。今天的學生則不然,能主動淘弄二手教材已實屬不易,更有不少學生寧愿節(jié)省下教材費購買電子娛樂產品。在學生的眼里,更是完全看不出對教材的敬畏之心了,這是更加令人倍感悲哀的。這一方面是由于電子閱讀對圖書閱讀的沖擊,但還有一個教材本身的原因不能不引起重視,那就是由于利益的驅動使得部分教材在編寫上很粗糙、出版上很泛濫,讓其失去了以往的權威性,導致師生們對教材失去了應有的信任和敬畏,這一點是要引起足夠重視的。
隨著電子閱讀的普及和教學手段的現代化程度的提高,特別是最新的教學模式——“慕課”(MOOC)的方興未艾,教材——這種承載著教育使命的一種圖書形式,在未來的發(fā)展會是如何,以及能否退出歷史的舞臺,還是個未知數。但在過去的幾十年里,它不僅凝聚了幾代編寫者的心血,更是記錄了一個時代的歷史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