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生日禮物

董晨晨

母親75歲生日即將來臨，一天晚上，我問她有什么特別想實現的生日愿望。

“可以是個很大的愿望哦，哪怕需要我們三個共同出力完成也可以。”我鼓勵道，話一出口，我又有點小猶豫，母親萬一有什么特別難以實現的愿望怎么辦？要知道我和兩個兄弟的日子并不寬裕，真要籌措一大筆錢幫母親慶生，對我們來說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母親想象力有限，能有什么心愿呢？我又松了口氣。過去那些年，母親想要的生日禮物無非就是浴鹽、除皺晚霜之類，最出人意料的禮物也就是一套奇怪的護手產品，好在價格也不貴。

“我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從你們那里得到什么，”說這話時母親一臉嚴肅，似乎對這個問題早已進行了長時間的考慮?！罢娴?？”我的語氣不由自主地變得有些沉重，兩個兄弟都不在身邊，他們會不會怪我輕易夸下海口，如果母親想要來趟前往夏威夷的旅行怎么辦？或者是一輛新的轎車？哪怕是重新翻修浴室，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啊。

“是的，我已經想好了?！彼c點頭。我知道，只有在極其確定的時候，她才會有這個動作。

她有片刻沒說話，然后鄭重地對我說：“如果你或者你的兄弟們需要我的幫助，就告訴我吧?！?/p>

這可是我們要準備給她送禮啊，這種時候她還不忘為我們操心?！皨尅闭f著，我把她攬在懷里，但她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不就是個生日嘛，如果你們這些孩子們覺得送這個禮物給我有困難的話，不送也可以。”

“您太了不起了?！蔽蚁胱约杭词乖谧顒忧榈臅r刻，在問母親有何需要的時候，也在心里偷偷打著小算盤，此時我真的不知該如何表達對母親的敬意。

“凱麗，聽著，”她的語氣似乎傳達著這樣一種信息，那就是為人母僅僅13年的我，還無法做到對她的經歷感同身受，“我從1964年就開始成為一名母親，然后就……”她把頭扭向窗外，眼睛看著遠方，費力地想要述說她的經歷，卻因為找不到恰切的詞匯而放棄。沉默很久，她說出了自己的心愿，“是這樣的，我想要不再擔心，擁有一些可以安眠的日子?！?/p>

那一瞬間，我懂得了為人母的全部含義。

就在她說這話的前一個小時，我還在跟她嘮叨個沒完。這里痛了，那里愁了，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她。她知道我會背痛，知道我長了一個囊腫，知道我在超市丟了錢包，知道雨水淹了我家的地下室。我告訴她我的女兒在為沒有被同學邀請參加聚會而煩惱，辦公室里的同事很難相處，上次爬山時我們兄妹吵了一架。

她為我們搭建了一片天，她的肩膀雖然瘦小，卻用它撐起了我們生命的重量。在她75歲生日來臨之際，她頭頂著用無私母愛打造的光環，告訴我們，她累了，她想退休了。那么媽媽，摘掉你的眼鏡吧，摘掉你身上的圍裙吧，甩掉你夾腳的鞋子吧。把紅酒放到冰桶里，關掉手機，打開一本書，在最放松的狀態下，深深地進入夢鄉吧。

你是世上最好的母親，媽媽，我愛你。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