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一多頌

◆◇ 劉益善

聞一多頌

◆◇ 劉益善

毛澤東曾指出：“我們應該寫聞一多頌。”聞一多（1899——1946），湖北浠水人，著名學者、詩人、民主戰士。

先生，不要遺憾

聞一多曾遺憾地說：我生長在長江邊，寫過幾年詩，但沒有寫過一首長江的詩，實在對不起長江。

是的，你落生在長江的岸邊

兒子對母親有著特殊的情感

晨風里，纖夫的號子拉開了江上的薄紗

悲壯的號子震動了水上的檣帆

一步步喲，背著艱難趕路

一聲聲喲，對著蒼穹吶喊

奔騰的江水喲，是沸騰的血液

一開始就注入了你強健的血管

長江用乳汁哺育了你的成長

長江用風浪錘煉了你的肝膽

對著東去的江水，你曾長久沉思

從朦朧的清晨，到落日的傍晚

你渴望長江不流痛苦，只流歡樂

你渴望長江不卷憂愁，只泛笑顏

你帶著兒子對母親的留戀離開了長江

但海角天涯，長江卻奔流在你的心間

是的，你是一個詩人，這樣一個詩人

正直，豪放，像長江一樣坦然

你揮起拳頭擂著大地的赤胸

迸著血淚，為我的中華大地吶喊

你的詩，是一股剛烈的旋風

攪動著幾千年的死水一潭

你的詩，是一支燃燒的紅燭

用自己的身子，照亮著無盡的黑暗

是的，你沒有專門寫一首長江的歌

但是先生啊，你用不著遺憾

你學者與戰士的偉大一生

就是一首歌頌長江母親的宏偉詩篇

看，寧肯在貧窮困苦中跋涉

不向權貴折腰，你沒半點的媚骨奴顏

你有大江席卷腐臭的氣概

把恨，變成射向黑暗社會的子彈

先生啊，不要遺憾！不要遺憾

一代代后人，將牢記住你壯麗的詩篇

你橫眉怒對國民黨反動派的手槍

你拍案而起，浩氣沖天

你表現了中華民族的英雄氣概

作為民主戰士，你戰斗在最前沿

啊，大江東去，東去的大江

流淌著先生追求真理的志向不變！

滿 江 紅

五四運動這天，清華大學因帝國主義阻攔,參加北平的學生游行。當夜，聞一多手抄岳飛的《滿江紅》，貼在清華校園。

問你胸中，此時有什么在奔涌？

問你手上，此時攢了多大的勁？

看啊，你的胸脯在劇烈地起伏

看啊，你手中的筆攥出了指印

怒發沖冠，怒火燒紅了你的雙眼

仰天長嘯，你高唱壯偉《滿江紅》

一字字，何等悲壯，字字裹著仇

一句句，何等激烈，句句挾著恨

北洋軍閥，這伙當代的秦檜

趴在洋人腳下，把中國主權奉送

靖康恥，南宋茍安局面又將重現？

臣子恨，人民涂炭，國家又被瓜分？

不！中華有饑餐胡虜肉的英雄

不！中華有渴飲匈奴血的民眾

反帝反封建，爭民主，爭自由

神州大地，卷起了十二級暴風

清華校園，這帝國主義禁錮的土地

怎禁得住愛國的烈火在地下運行

四堵高墻，帝國主義設置的地獄

怎關得住歷史的潮流呼嘯奔騰

推開窗，你面對濃重的夜色

張開臂，你呼喚歷史的暴風

緊攥的筆啊蘸著胸中的火

在潔白的紙上有力地揮動！揮動

于是《滿江紅》詞成了一星火種

撒到了清華園愛國者的心中

千萬人心中的火燃燒起來了

照徹了校園里黑茫茫的夜空

高墻倒塌了，禁錮崩潰了

清華園吹進了戰斗的旋風

清華，和全國人民站到一起

合力敲響舊世界的喪鐘

你，奔走在向舊世界進軍的前列

游行的隊伍像一條蜿蜒的長龍

不，這是奔流在神州的又一條大江

看江上旗翻浪卷，啊！滿江紅！

流 囚

1922年至1925年聞一多留學美國時，在給親友的信中說：“我是一個流囚。”

眼見得，祖國像風雨中的破舟

在苦難的海洋里顛簸，漂流

壓在重重大山下的同胞啊

怎樣才能擺脫這災難的淵藪

挺身而出，且把救國出苦難的重擔

昂然地承放在自己稚嫩的肩頭

懷著一腔熱血，向著西方而去

將拯救祖國出苦難的方法尋求

你踏上了這大洋彼岸的帝國

所見的是紙醉金迷、燈紅酒綠

但是摩天大樓掩蓋不了破房陋屋

富麗堂皇中彌漫著薰天的銅臭

貧富不勻啊，貧民窟里的饑號

你懂了在這里幸福不是人人都有

種族歧視啊，黑人區的慘狀

你明白了什么是女神手中的自由

海關邊走狗兇神惡煞的盤問

你眼看著祖國的尊嚴受到污辱

那些白眼，蔑視，傲慢無禮

只能空增你一肚子憤怒

因為你是有色人種，天生低下

這樣的日子，真使人難以忍受

唐人街，洗衣婦搓著血淚

苦難同胞，訴不盡無邊的苦楚

遠離親人，你猶如一個孤兒

落入了這近代的文明地獄

鴻雁傳書，你裹著憂郁寫道

你是一個漂流海外的流囚

冷酷的現實使你從夢中醒來

這里不可能找到救中國的道路

你渴望快點結束這流囚生活

你希望早日回到自己的國土

終于，你這個流囚從大洋那邊回來

回到了仍是黑暗破敗的神州

但你的一顆救國之心在更激烈地跳動

朝著民主朝著解放邁開了大步！

尾 巴

反動文人污蔑聞一多是共產黨的尾巴，聞一多卻自豪地說：“有頭就有尾，我甘愿當共產黨的尾巴。”

尾巴，這字眼雖然不夠莊重

但有頭就有尾，本來如此

共產黨是解放中華民族的頭

就必然要千千萬萬的人作尾巴和身子

面對對手的惡意污蔑和攻擊

聞一多的回答是多么堅定有力

心甘情愿做中國共產黨的尾巴

就是投身民族解放他堅定不移

尾巴，并不是卑賤下作

而是革命隊伍不可分離的整體

他跟著隊伍向黑暗世界沖鋒

他跟看隊伍向反動勢力進擊

黨的大腦指揮他感應的神經

黨的心臟供給他奔流的血液

他和頭一起行動，一起思考

頭的思想，就是他堅強的意志

自從他找到了這個偉大的頭

一切緊跟著頭，不俳徊沒猶豫

在這夜氣如磐的森冷季節

他挺立著從頭延伸而下的強硬骨脊

這尾巴，銳利如同利刃

一次次剝開反動派的畫皮

這尾巴，鋒利如同刀劍

一次次向魑魅魍魎砍去

啊，尾巴，偉大的尾巴，

黨的戰士才是他真正的含義

黨為有這樣的尾巴而高興

革命有無數尾巴才能取得勝利

先生啊，你應該自信和驕傲

讓反動派在你面前喪膽，悲泣

最終，他們被釘上了恥辱柱

而尾巴卻載入了不滅的青史！

最后的演講

1946年7月15日在昆明舉行的報告李公樸被害經過的大會上，聞一多作了最后一次演講，傍晚被國民黨特務殺害。

國民黨反動派成了一條瘋狂的狗

已把內戰的大火燃遍了苦難的國土

這樣的日子啊，春城的春天在哪里

白色恐怖的魔影，躑躅在昆明街頭

然而，反內戰、爭和平的大潮

正在黑暗統治下人們心中奔流

民主，罪惡的黑手扼殺不了

正義，何懼面對黑洞洞的槍口

李公樸先生英勇地倒下去了

站起了千萬個李公樸的戰友

聞一多，早把生死置于度外

此時，為了民主正在四處奔走

謾罵，恐嚇，怎能阻止歷史的前進

綁架，暗殺，怎能扼住真理的咽喉

聞一多，拍案挺立在黑暗的寒流里

向著國民黨反動派發出了聲聲怒吼

無恥啊無恥，反動派無恥至極

李先生有什么罪？為何遭此毒手？

特務們，你們站出來！站出來

是個人就站出來說說你們的理由

正義是殺不完的！真理永遠存在

李先生的血，人民不會讓他白流

反動派，你們快完了，快完了！

光明就要來了，這個日子決不會長久

先生的呼吼，像號角響徹天宇

鼓舞千千萬萬民眾團結戰斗

正義的吼聲，像炮彈炸響敵群

反動派在吼聲中驚慌，發抖！

幾十年郁積在詩人心中的怒火

在今天終于噴出了火山口

聞一多，踏著李先生的血跡走去

生命在黎明前化著照亮黑暗的火燭

反動派，殘忍地殺害了聞一多先生

最后的演講刻在了歷史的心頭

偉大的詩人！偉大的戰士

英名載史冊，偉績傳千秋！

（原載《中國詩歌》2015年第4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