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曙光近作

◆◇ 張曙光

張曙光近作

◆◇ 張曙光

當走過中央大街的一角

雪就下了起來。天色發暗

看上去就如同是在傍晚

街景變得模糊了，紛亂的

雪花，攪擾著我的視線

很多時間重疊著——

就像是一幅幅風景畫片

而我仍是那個孩子，看著然后一張張拋了出去

就這樣任它們消失在漫天的風雪里

一點也不覺得惋惜。

城巿的夢

凌晨四點鐘醒來。躺在黑暗中

聽著遠處車輛駛過的隆隆聲

接連不斷，像一條濺著火花的長長皮帶

帶動城市巨大的機器運轉。

而城市的另一半仍在黑暗中沉睡

如同我的身體。它會做夢嗎？

或它仍在做夢嗎？今天曾是它的夢想

而它現在的夢想又會是些什么？

遙遠的地平線？有著雕像和噴泉的廣場？

粗大的橡樹，烏鴉盤旋，在初夏稀疏的光線中

孩子們在空地上嬉戲，戀人們挽著手散步……

哦，這些古老的事物。但愿有更多的期待

可惜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很快它將醒來，進入更加喧鬧的一天。

但此刻我仍躺在黑暗中，一半醒著

另一半在沉睡，如同城巿。

我的意識

快速轉動，像在寧靜中發光的臉。

日子或幾張舊照片

日子蝸牛般緩緩爬過。然后

消失在某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此刻他對著幾張老照片發怔

抬起頭，那場雨似乎仍然在下

但窗外的景色已變得陌生

樹脫掉身上的葉子，另一些砍了

一些人離去，新的面孔出現

巨大的樓房正在噩夢一樣升起

從照片里走出的只是他的影子

摹擬著他，努力適應著時間、變化和衰老

而他自己被壓縮在那冊舊影集中

塵封在抽屜或閣樓，但并不憂傷

石 頭

最好的方式是學會放棄這一切。

在日子持續的虛無中浮現出的是同一張臉。

我睡著。沉默。厭倦。但仍在喃喃自語。

當我醒來，我夢見我是一位旅行者，來自時間的起點。

道路像風景一樣懸掛。鞋子上滿是塵土。

平原的盡頭有一棵樹，是預示著另一條路的開始。

當抬起頭看到外面在下雪

當抬起頭看到外面在下雪

他略略感到些許的驚奇。

他一直專注著手中的工作

讀書，或寫一首詩，把陌生的感覺

轉換成他所熟悉的文字——

在他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

他沒有留意時間的流逝和由此而來世界的變化。

現在一切都似乎全然不同了

屋子里變得清冷

外面的光線也開始喑啞而沉重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在下雪

還是因為一天的行將結束？

（選自《詩歌月刊》2015年3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