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的螞蟻

◆◇ 蒲小林

高處的螞蟻

◆◇ 蒲小林

螞 蟻

高處的螞蟻，仰望

更高的冬天，把一片雪花

望成廣闊的天空

低處的螞蟻，俯瞰

更低的泥土，一粒沙

被看成無邊的大地

所有的螞蟻，同時閉上眼睛

把自己看成

一頭大象

尋找一根掉落的頭發(fā)

打開窗門，我的頭

被一根脫發(fā)

掉到地上，同時掉空了

我的心

燈亮了

放學(xué)的兒子來幫我尋找

不到半支煙功夫

就聽他一聲尖叫

他找到了一根

拐杖

木 地 板

我總是輕手輕腳地開門，輕手輕腳地接近

厚實、光潔的木質(zhì)地板以及褶皺一般的木紋

就算這樣，依然躲不開刻骨的刺痛

深一腳，淺一腳，我不知道這樣的走動

會踐踏多少根樹、多少片森林

在這間屋子生活了很久

我始終不敢正面看一眼腳下的地板

以至不能區(qū)分木縫間偶爾怪異的聲音

是木頭碎散，還是

我身上的骨架即將斷裂

想到曾經(jīng)走過的每一塊木板

我都不敢暴露內(nèi)心的顫栗，甚至不敢承認(rèn)

所走的每一步，其實都踩在自己

被支解的骨頭上

當(dāng)一個人擁有了一切

寫一首詩來描述自己的生活

于是我寫下大地，山河，森林

寫下鳥、寫下蟲、寫下日月、寫下風(fēng)云……

同時還寫了都市、煙塵、大廈和茅屋

最后在它們中間，我寫下自己，寫下老婆和孩子

寫下做人的美好與不易

寫完之后已是大汗淋漓，如果沒有遺漏

我就算是一個擁有一切的人了

當(dāng)一個人擁有了一切

寫下這些之前，卻忘記了預(yù)留一些空間

再沒什么好寫的時候

已經(jīng)找不到一塊空地寫下剩余的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