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 歡 樹

◆◇韓 冰

合 歡 樹

◆◇韓 冰

活，活

如果還有什么可以大于醒來

就是早晨，水溢出鍋一次

我晃動了兩下

正午時分，鍋蓋上還沾著清早的飯粒

門楣晃動了一下，閃過他疲憊的臉

與往常一樣，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就進到婆婆的

房間

我推開窗，陽臺上的鴿子咕咕地叫

我翻翻陀螺一樣的身子

讓霧蒙蒙的陽光照照體內的積寒和變形的關節

他茫然，他嘆息，他伸手摸摸我的額頭

下午三點，天陰了下來，他收回掛在外面的衣服

又把麻團一樣的床單抻平

他笨拙的兩只手狠狠地拍打著

從這頭到那頭

像拍打一場暴風雨

傍晚時分，我得重新把自己放好

芹菜，蘿卜，和大白菜

我必須學會像它們一樣從容和平淡

深夜，行走的還在路上行走

入夢的已經入夢。月光靜靜地灑在粉色的睡衣上

我的心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

沙 棗 花

五月

蝴蝶一直忙于

在新的游戲中提煉黃金

它們制造

新鮮的創面

來快速愈合

一串單瓣的花蕊

趕場的小蜜蜂

在途中

吵鬧，唱歌，跳迷醉的舞

營造事端

密謀、打劫

我的春天

和花朵

內心的沙不是沙，棗不是棗，花也不是花

它們策劃一場小風暴

我驚喜，我憂傷，喝太多的酒

變得醇香，那些風

如果不吹

我怎么回到你的枝頭

半個月亮的夜晚

這么多的紫荊，這么多的疼

一匹銀色的馬兒急匆匆趕赴它蕩漾的碼頭

水波輕輕，腳步輕輕

我喊你的聲音，也是輕的

延伸水中的木排，多么像我伸出的手

一直都在那里，等

省略的廊橋

在等

你亞麻色的園子

也在等

半個月亮的夜晚

山茱萸提著它的紅燈籠

全亮了

合 歡 樹

當人們談起你時

岸邊的兩棵合歡樹正開著花

毛絨絨的扇形花蕊像極了鳳凰的翎羽

樸素的樹開出了華麗的花

甚至還會結出一串串飽滿樸實的果莢

不管有沒有人看，有沒有人歡喜

其實，我更喜歡叫它們鳳凰花

看它們經歷風、雨、雷、電

和劍一樣鋒利的目光

看它們比火中的鳳凰更艱難地活、

無拘無束地兀自快樂

像兩個默默相守的人

打開堅硬的豆莢，才發現

我們又錯過了一次生長

如果還來得及，我們試圖完成

這場，只有少年們才肯公開的游戲

誰還在那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