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塵
夏蔚藍和沈秋寒是兩口子。
工薪族,白天各自奔忙,晚上大連那星漢燦爛的燈光里,有他們共同的一盞。
蔚藍是海洋和天空的顏色,秋寒讓人想到明凈和高遠。干凈、明亮,這突然讓我想起來剛看完的一本書——《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罚髡呋ㄇХ迹橇暯娇倳浿鞒终匍_的文藝工作座談會邀請的兩位年輕網絡作家之一,這書名讓人感受到滿滿的自信。國運和居家過日子差不多,但生活里更多的雞零狗碎雞毛蒜皮,從生活里抬起頭來說征途還有點重,所以寫他們兩口子我就寫前途,同樣的感覺是春暖花開。
在中山廣場附近的一個咖啡館,在一次詩歌朗誦會上,我初識沈秋寒。雖離開大連10多年了,但一直保持聯系,對他的記憶仍舊清晰:內向,但又喋喋不休,總是如同囈語般娓娓道來他心中的世界,一株草,一樹花,一粒沙。他總會突然想起什么,就望去遠處,目光變得迷離。
第一次見到沈秋寒,便覺得他學識駁雜,天馬行空,跨越在佛經和世態之間。沈秋寒詩齡很早,雖然他總是說“我還剛起步”,對于一個九歲就開始讀《易經》的人,對于一個在佛學、哲學和各種藝術領域都有著廣泛閱讀經歷的人,每一首詩也許都算剛起步吧。
語言,是一個詩人的符號,是詩人可以模仿卻無法移植的靈魂。無論從風格上還是境界上,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沈秋寒的詩有一種惶恐。那幾乎是源于本能的,對生命的敬畏。所以當“野草是一個生命的回音,是泥土的孩子”這樣的詩句出現,那無疑就是沈秋寒了。
沈秋寒的語言基于他對生命的體悟。因為他曾有過短暫的失明經歷,所以顏色在其表達中占據了非常重要的地位。所有的物體,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思維,所有的情感,沈秋寒幾乎都能將其幻化成顏色予以描述,這是非常驚人的特征。也許他本身就是一張畫板。他的詩歌里,紅色、灰色、藍色橫空而出,縱橫交錯,每一個生命都有顏色的符號。面對這樣的詩歌,想要理解他,就要理解他所寫的泥、枯黃,以及野草,以及劇烈搖擺的太陽,到底生長在何處,又是被怎樣的顏色浸染,被怎樣重置。連音符都是有顏色的。
“痛楚是漫長的過程。藍色的音符/灰色的梅花/以及緩緩上升的煙霧/都在房間里飄。”這顯然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震顫,是靈魂的律動。詩歌《梅花》使人性有了鮮明的色彩和決然的氣質,發自內心的悲傷。
每次讀沈秋寒的詩,感覺都不一樣。從詩歌的本質上講,他一直所呈現的都是盤旋的狀態,從一個點出發,繞回來繞回去,看似毫無意義,其實對生命的理解愈加深厚,內涵也更深邃。向內、修心,這種表達在他的生命中逐漸長成了鮮活的靈魂。沈秋寒詩歌呈現的方向有點像八卦,波瀾不驚,彼此融通。這種通透,對沈秋寒而言,是對世界的信仰。沈秋寒這種信仰形容為內心的一棵樹。這棵樹是什么樣的,這個人的靈魂就是什么樣。有的人,內心的樹是生命,有的人是生活,有的人是愛情,沈秋寒所表達的則是世界。他把自己所認知的那棵樹稱為眾生之樹,這可能是解讀沈秋寒詩歌的關鍵,他的所有詞語都停在這里——世界。這使他在心靈之樹的每一個枝杈上都留有空間。寥寥數字,心若菩提。
在我離開大連之后,方得知沈秋寒結婚,太太就是夏蔚藍,一個80后的女孩,然后又知道了她寫作的天賦和靈動。
想起讓人忍俊不禁的一個小故事:沈媽媽在公交車上摔倒,骨裂住院了,我和寧明、大路、高拙音、訓練小豬天上飛幾個文友去探望,沈媽媽躺在病床上說,我家張?。瓷蚯锖蹖憱|西,但總也寫不好,我看寫啥都沒有中心思想,你們要多教教他。奭奭
沈秋寒在銀行工作,跑企業是工作,在工作中認識了當會計的夏蔚藍,不知業務做得怎么樣,反正找到人生的知己抱得美人歸,我們都說他最靠譜最有中心思想。
夏蔚藍的小說《跳棋》《結婚這件事》和《冤家路窄》等等,故事中都有深深的悲憫和喚醒當下的堅持與責任。這是一個小女子的心靈,也是對人、對生命的尊重和領悟。夏蔚藍筆下那些徘徊在生命線上小人物的命運,他們哭著笑著苦著累著,卑微地生存。他們對命運無奈,但又不屈,交織在鮮活的生命的脈管里,交織成了幽默的語言和藍色的激情。在她的作品里,家庭是一個重要的線索。人物的悲劇命運似乎與生俱來,緊密地佐證著一個生存在低處的群體,興衰與悲歡,而其引發的思考和傷感,又是那么真實。情牽生命,彰顯人的尊嚴,體悟世界的變化。在夏蔚藍的小說中,每個生命都是不可磨滅的光點,都是世界的坐標。這又和沈秋寒力圖呈現的大悲大愛,是多么相似!
夏蔚藍一直是個廣泛的閱讀者,這樣自然而然地就有個很高的欣賞品鑒能力。夏蔚藍的第一篇小說是《西湖醋魚》,是為了給沈秋寒今后如何寫小說打個樣兒寫的,出手不凡,讓沈秋寒先生失去了唯一炫技的項目,成為一個踏踏實實勤勤懇懇的家庭勞動者和稱職的第一讀者,孩子出生之后支出驟增還做起了玉石翡翠微營銷。這篇小說雖然最后沒能發表,但夏蔚藍出手不凡倒是不爭的事實。
夏蔚藍本姓崔,崔鶯鶯的崔,沈秋寒本姓張,張生的張,琴瑟之諧,珠聯璧合。或許他們兩口子自己都沒發現,這萬物生長的規律,歷史必然重現。說到夫妻,張愛玲與胡蘭成,林徽因與梁思成,三毛與荷西,無不是命運的交響,無不是貝多芬的重音。而也我暗自企盼著,夏蔚藍與沈秋寒,這一對聽著星海灣海浪聲長大的青年作家,會不會成為當年濱城名噪一時的達理夫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