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殘缺哭泣（組詩）

蔣志武

不為殘缺哭泣（組詩）

蔣志武

遠方人不多

在生活的陰影中，我寫下了遠方

遠方有遠，遠方有方

遠方一定有形狀

膽戰心驚的生活

遠方我多次弄丟了你

就像我多次莫名弄丟了自己

但我仍然眺望，遠方有親人

他們在遠方用心地活著

遠方有樹木，它們在森林里晃動

遠方有高高的山崗

和低矮的墳墓，有赤子之心

有三百六十五天的黎明在破曉

只有沉默，才是對遠方最大的眷念

此生，如果在異鄉分解

我將留下我甘愿解散的部分

留下眼睛，可以遠望

留下聲音，可以傳送

留下手勢，可以看到方向

遠方的人不多，站在村口的父母

被風吹著，吹成雕塑

站在稻田上的鄰居，隔夜成了稻草人

遠方的人不多，星星點點

穿過天空的藍色氣流

遠方的人，在這個世界上

將與我成一個圓點，一塊石頭

死兔子

黑夜蒸發了太多的光明

連哭泣也變得無聲

山洞口，死去的兔子

腳趾還活著

卡在路上的命運，卡在了喉嚨

不怕被誰看穿

我有山峰般的脊梁承載異鄉的苦難

無法保持通透之身

這些飛舞的塵埃，圍繞手指十幾年

被我驅趕，又被我捏成粉末

埋伏于內心的靈感與疼痛

是死后兔子的潔白心臟

它穿過我的胸膛之后開始復活

帶著鮮紅的血液

帶著故土蓬勃的朝陽

安放在我的心跳里

馬賽克上的影子

給城市一次徹底的大笑

那些倒立的影子露出肚臍

近處，紫色的裙樓

像一串剛成熟的葡萄

馬賽克，是城市的一個照面

我想繞過停車場、保稅區、酒樓

從南開始的風從北結束

霓虹，是虛假的借用者

我們在馬賽克的街面上彼此

衡量生活

在褻瀆的隊伍里

我們體會空氣、語言以及快感

沒有什么比交換姿勢更容易

馬賽克上的影子在具體碰撞

城市，在吊燈的方向里迷失自己

馬賽克，只是城市的一件衣裳

跟我一樣帶有泥土的氣息

不同的是，你被雕琢，加工

而我卻無法剔干凈身上的泥土

夜幕降臨的時刻

我投射在你身上的影子

很難與你的影子重合

這里真美

這里真美

呱呱的汽車聲劃破軌跡

一叢絢麗多姿的紅花開在路邊

搖曳在清風里

這里真美

佝僂的清潔工剛打掃完街道

又聽到嬰兒哭啼

帶著生長的力量

而散落在商店門口的長途票

是久遠的回憶

我們曾經一起從遙遠的家鄉

走向這里

摘取命運里的果實

黑夜，我屏息

黑夜，我開了一年的鎖還活著

它為我保守秘密，拒絕陌生人

黑夜，屬于一個人的熄滅，在靜止中

我放空自己，得到短暫的安寧

不要太小心，周邊已充分浮躁

菜地上的瓜果在吮吸藥劑

天邊，飛鳥卸下羽毛

需要一個了結來告慰自己

假使夜色多次下墜

繁星也將停止閃耀

請不要在我的花園散步

那些可憐的蟲子，只有在夜晚

才有自己的低鳴

你可以在臺階上傾聽

這附近的白羊與老者散步回家

黑夜，不要太小心

繞過一種聲音

在行走中我得到解放

在爐火上舞蹈

我練就一種黑暗，以及絕望

由此，我交給死亡的戶籍

非常鮮明

黑夜，當我屏息

靜候遠方的雷雨，風暴

靜候頭頂的塌方，碎石

它們在空中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