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獲寶 李祎
(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上世紀80年代,盈余管理的研究便開始興起,直至今天國內外仍然有不少的學者在繼續關注,相關的研究成果在國際頂尖學術期刊上也不乏出現。而這些研究則主要是圍繞著盈余管理的動因、手段、經濟后果等方面展開。
許多的研究表明,盈余管理的動因可以大致分為三類,分別是契約動因、資本市場動因和監管動因。針對契約動因,研究發現各類顯性和隱性的契約常常會被用來拉近管理層與外部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利益。一旦兩者之間的利益出現不一致時,管理層就會萌發盈余管理的動機。而這些契約則主要表現為管理者的薪酬契約、債務契約、政治契約等。而資本市場動因則主要有IPO、股權再融資、股票回購、迎合分析師預測等。此外,上市公司為了避免被特別處理(即ST),或者停牌等目的而對其業績進行盈余管理,這些均屬于監管動因。但是,這些研究絕大部分都是針對上市公司的年度財務報告中的數據展開的研究,只是零星地提及第四季度的盈余管理與前三季度存在差異,并未專門對季度盈余管理行為進行分析。這是因為一方面許多國家并沒有要求強制披露中期報告(尤其是季度報告),另一方面中期報告中的數據的可靠性一直受到詬病。在中國,2001年4月,證監會發布了《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編報規則第13號——季度報告內容與格式的特別規定》,要求所有上市公司披露季度報告。財政部也于2001年11月2日頒布了《企業會計準則——中期報告》,并規定自2002年1月1日起實施。因此,我國的上市公司在2002年起,除了要公開年度財務報告、半年度報告以外,還需要公開披露季度報告。這為我們對上市公司中期財務信息展開分析提供了契機。
一些研究文獻顯示,第四季度會計盈余與前三季度會計盈余相比,存在系統性差異,第四季度盈余的市場反應也不同于前三季度。研究者們也對不同季度會計盈余特征的差異做出了各種解釋,包括以下三個方面:首先,面對前三季度已披露的財務數據和早已明確的一系列契約的約定,管理層有很大的動機來應對這些壓力,通過盈余管理的行為清理“歷史包袱”以取得較好評價的整體效應。此外,第四季度又靠近財務年度的終結階段,為管理層進行盈余管理提供了時機。第四季度的數據作為年度財務報告的組成部分,需要進行審計,而中期財務報告對于審計鑒證未作要求,則為管理層進行盈余管理提供了空間。綜上,早期盈余存在的誤差很可能留到第四季度進行審計時才予以糾正,導致第四季度盈余信息中包含對早期季度誤差的糾正,同時管理層在第四季度進行盈余管理有更大的動機和空間來實現對財務信息的“美化”,其“噪音”更大,即為“清算效應”。其次,企業經濟活動存在一定的季節變化性,也有可能導致不同季度會計盈余存在差異性。最后,管理層期望年度盈余呈現出更平滑的趨勢,很可能通過對會計的年末調整或其他行為(例如,安排實際交易活動等)來實現其目的,會導致第四季度相較于其他季度盈余存在較高的波動性。基于此,本文的研究落腳于第四季度盈余管理問題。
季度盈余管理與年度盈余管理具有相似的理論基礎和規律,但是也會表現其獨特之處。首先,在會計信息質量的可靠性與相關性的權衡取舍中,中期財務報告相較于年報可能更強調相關性,需要運用更多的會計估計,強調的是及時披露。其次,第四季度屬于特定的時間節點,處于財務年度的終結階段,會面臨相當多的契約約束,導致管理層在第四季度進行盈余管理的動機更大。因此,本文利用2002~2012年間中國A股上市公司的各季度財務數據對公司的第四季度盈余管理行為進行分析檢驗,然后進一步探究了第四季度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因素,為以上分析提供實證檢驗的證據。
盈余管理一直是財務會計研究的一個熱點問題,相應的研究文獻也非常豐富。現有的文獻主要都是圍繞年度盈余的基礎展開研究,對于季度盈余管理則甚少研究。中期財務報告與年度財務報告相比,主要存在以下幾方面的差異:(1)由于證監會僅要求部分上市公司的半年報在特定情形下接受審計鑒證,因此中期信息對精確性要求較低;(2)中期報告要求更快的信息披露,編制、審核的時間更短;(3)由于中期報告涉及的會計期間更短,編制過程中需要進行的會計估計會更多,對于收入確認、成本費用的分攤方面有更大的自由裁量權。同時,由于管理層報酬契約、債務契約等契約約束和證監會制定的一些“監管門檻”等都是針對年度財務報告。而第四季度處于會計年度終結的時間段,從機會和動因來看,季度盈余管理行為的存在是有可能的,尤其是第四季度盈余管理更可能發生。國內外在這方面的研究都證實了上述觀點。
國外一些文獻表明,上市公司第四季度的會計盈余與前三季度相比存在系統性的差異。Elliott(1988)[7]的研究表明,管理層可以在不同的時間內進行操縱性減值準備的確認,其中43%的在季度或者年度報告中披露,63%的操縱性減值準備是在第四季度確認的。Jeter et al.(1999)[12]通過在瓊斯模型的基礎上進行改進構建的截面模型,利用這個模型針對特定事件檢測季度財務數據中的盈余管理行為,發現在一個完整的財務年度中,第四季度的財務數據中盈余管理程度均比前三個季度的程度更加嚴重。Hayn et al.(2001)[11]的研究發現第四季度的盈余狀況相較于前三個季度的盈余狀況存在顯著的差異性,并且第四季度的盈余波動性要更大一些。Cohen et al.(2005)[4]利用常見的六種度量盈余管理的方式(Jones,1991[12];Kasznik,1999[13];DeFond and Jiambalvo,1994[6];Subramanyam,1996[17];Elliott and Hanna,1996)[8]計算出盈余管理程度這一指標,分析了從薩班斯法案頒布前的1987年第一季度~2002年第二季度,到薩班斯法案頒布后的2002年第三季度~2003年第四季度區間內的盈余管理的變化趨勢。他們的研究發現在所有的樣本期內,第四季度的盈余管理程度顯著強于前三個季度的盈余管理程度。當然,也有學者從審計師的謹慎性來解釋不同季度間會計盈余特征的差異。Basu et al.(2001)[2]在研究中指出審計師對于訴訟風險的意識,導致了其第四季度與前三季度相比,盈余存在系統性差異。而國內的學者對于季度盈余管理的研究則更少。國內第一篇關于季度盈余管理的研究是由張昕(2008)[27]開啟的。他通過采用分布檢驗法對中國虧損上市公司第四季度盈余管理行為進行了實證研究,結果表明上市公司的確會在第四季度進行盈余管理以期實現當年扭虧或者調低利潤為下一年扭虧做準備。在另一篇研究中,張昕、胡大源(2008)[28]選取了中國虧損上市公司作為樣本,檢驗上市公司是否會在第四季度進行利潤的平滑。結果發現這些虧損上市公司并未在第四季度平滑利潤,反倒更傾向于在第四季度“洗大澡”。進一步的,張昕、姜艷(2010)[29]針對中國虧損上市公司在第四季度“洗大澡”調低利潤的行為進行系統研究,發現這些公司更傾向于使用利潤表中的主營業務收入、管理費用以及非經常性損益等項目進行盈余操縱。陳武朝、王可昕(2011)[18]則針對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的時間選擇進行了實證研究。他們利用操縱性應計利潤來識別盈余管理行為,再考察季度間盈余反轉的行為,發現上市公司在各個季度均存在盈余管理行為,尤以第四季度的最為嚴重。綜上,國內外的學者大量研究表明,季度盈余管理行為是存在的。與前三季度相比,第四季度往往是管理人員操縱利潤行為的高發期,會傳遞不一樣的信息。
綜上,國內外對于第四季度盈余管理的行為只是證實其存在及可能的原因,并未進一步探討季度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因素。本文欲針對第四季度是在特定的時間節點上,并且面臨的較多的約束條件,其存在的盈余管理行為進行研究,并試圖進一步挖掘可能影響第四季度盈余管理行為的具體因素。
從國內外研究來看,關于盈余管理的實證研究方法主要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應計利潤(Accruals)法,即首先通過構建模型將公司的應計利潤劃分為操縱性應計利潤和非操縱性應計利潤,然后利用操縱性應計利潤的大小來反映盈余管理程度。雖然可以將盈余管理程度可以較為直觀的表示,但是在劃分時容易出現較大誤差,并且解釋能力有限,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第二類是分布檢驗法,即通過檢驗公司的凈資產收益率(ROE)或者每股收益(EPS)等指標在特定水平周圍的不連續分布,來判斷公司是否進行了盈余管理。本文首先利用第一種方法來證實季度盈余管理行為的存在,接著采用第二類方法同時輔之以差異性檢驗的方法來研究各個季度ROE的區間分布情況,推斷第四季度與前三季度的盈余管理行為的差異。
對于季度盈余管理程度的計量模型,一些學者沿用的是Jones模型或者修正的Jones模型(Shivakumar,2000[16];Cohen et al.,2005)[4],另一些學者則在Jones模型基礎上進行了擴展。Jeter and Shivakumar(1999)[10]在Jones模型的基礎上加入了經營現金流(OCF)變量,Louis(2007)[15]則在應計分離模型中加入季度指示變量。綜合上述的研究,借鑒徐焱軍(2011)[26]的做法,采用如下的模型(1)來計算操縱性應計利潤,并用它來衡量季度盈余管理的程度。

模型(1)中,變量TA為總應計項除以季度初的總資產數,其中總應計項定義為線下項目前經營利潤(即經營利潤扣除營業外收支)與經營活動現金流量的差值;Qj為啞變量,在第j季度時取值為1,否則為0(其中,j=1,2,3,4)。ΔSale為營業收入的變化量除以季度初的總資產數;PPE為固定資產原值除以季度初的總資產數;OCF為經營活動現金流量除以季度初的總資產數;按照OCF/Asset大小分年度、季度進行排序分組,從小到大依次采用啞變量d1至d5表示,其中Asset為季度初的總資產數。在模型中分行業對樣本進行回歸,行業分類采用中國證監會分類標準,其中制造業采用兩位分類代碼。數據均來自CCER(色諾芬)數據庫。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由于本文采用季度數據進行分析,而中國上市公司披露的年報和季報數據是累計數(從年初到當期)。尤其是損益表和現金流量表的相關數據需要用當期數據扣除上期數據得到本期發生額。
表1是是模型(1)中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總應計項TA的均值為-0.1870575,中位數為-0.0106985,均為負數,表明每期均存在非付現成本。表2的Panel A是操縱性應計利潤(DA)的統計特征量,Panel B是操縱性應計利潤的絕對值(|DA|)的描述性結果。
表2的Panel A可以看到,DA在各個季度的均值微微大于0。并且前三季度的均值大于中位數,而第四季度的均值小于中位數,表明多數上市公司傾向于在年末進行正向的盈余管理,可以初步判定一部分上市公司在年末存在明顯的“洗大澡”行為。表2的Panel B是對各季度操縱性應計利潤的絕對值(|DA|)進行的描述性統計,目的是考察季度盈余管理的程度。各季度的|DA|均顯著大于0,再次證實了季度盈余管理行為的存在。其次,用第四季度的|DA|與前三季度的|DA|相比,均顯著更大,近2倍大,初步推測第四季度的盈余管理程度更嚴重。


在證實了各個季度均存在盈余管理行為后,來比較第四季度盈余管理行為與前三季度的差異。此處采用第二類方法同時輔之以均值差異性檢驗的方法來研究各個季度ROE的區間分布情況,證實第四季度與前三季度的盈余管理行為的差異。根據統計學基本原理,大樣本數據的分布應該近似地服從正態分布。由于本文中涉及上市公司各季度的樣本量達到了16000以上,屬于大樣本數據,由此推斷,本文的上市公司各季度ROE的分布也近似服從正態分布。因此,可以通過比較四個季度的ROE分布來檢驗四個季度之間是否存在顯著差異。下文中表3是上市公司各個季度ROE的區間分布統計表。從表中的數據顯示,ROE<-10%的公司數量在第四季度顯著增加,表明很多公司存在“洗大澡”的嫌疑。同時,處于微利狀態(即ROE大于-1%同時小于1%)的公司的數量在第四季度迅速降低。此外,第四季度中ROE分布相較于前三個季度的情況,表現為兩端較多,中間較少。
根據表4中的數據,制作了各季度ROE區間內頻率的分布圖,如圖1所示。從圖中可以看到,前三個季度的ROE區間分布情況較為相似。而第四季度分布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或者大于10%)的比例較大,在下圖中顯示為嚴重的“翹尾”現象。這充分說明了上市公司在第四季度主要會調減利潤,還有一部分上市公司在第四季度猛增利潤。此外,第四季度的分布明顯的不屬于正態分布情形,不難推出第四季度存在較前三季度更為嚴重的盈余管理跡象。


為了進一步證實上文中的推測,本文采用均值檢驗的方法,檢驗第四季度的ROE與其他季度相比,是否存在顯著性差異。上市公司各季度ROE的描述統計結果如表5所示。第一季度ROE的均值為2.12%,標準差為0.07;第二季度ROE的均值為1.92%,標準差為0.07;第三季度ROE的均值為0.95%,標準差為0.12;第四季度ROE的均值為-4.44%,標準差為0.15。由此來看,第四季度ROE的均值為負值,且其絕對值最大;其余各季度ROE的均值為正。此外,第四季度的標準差為四個季度中最大的,可見其ROE波動性較大。上市公司各季度ROE的差異性檢驗結果則如表6所示。第四季度與其他三個季度相比,ROE的均值顯著更低,標準差顯著更大,并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同時,本文也根據上述操縱性應計利潤(DA)的計算結果進行了均值差異性檢驗作為穩健性檢驗的支撐。結果如表3所示。第四季度與前三季度相比,盈余管理的程度顯著更大,支持本文的結論。




Leuz et al.(2003)[14]認為公司內部人有保護控制權私利的強烈動機,其將會利用盈余管理作為對外部投資者隱藏公司的真實業績的手段。可見,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因素不僅需要從一般的微觀層面去探究,同時需要考慮國家的宏觀經濟環境,如經濟發展狀況、對外部投資者的法律保護及其法律執行力度、資本市場的發達程度等勢必會影響內部人操縱盈余的空間。基于此,本文借鑒證券投資分析中的基本分析法的路徑,圍繞宏觀、中觀、微觀層面,從宏觀經濟、行業和區域、公司這三個角度展開分析。
很多學者研究發現,宏觀經濟因素對于企業的盈余管理行為存在較大的影響。經濟周期是國家總體經濟活動中的一種波動現象,可以劃分為收縮期和擴張期(在圖形中表現為波谷和波峰)。Jin(2005)[11]發現,盈余管理程度與實際GDP的增長率呈現出非線性U型的關系,并且發現盈余管理程度在擴張期比衰退期小。基于這些研究,可以推知企業的盈余管理行為是與經濟周期相關的。
當處于經濟收縮期時,上市公司面對經濟發展不景氣,經營會面臨更大的壓力,于是這些公司可能會進行更大程度的盈余管理,報告的業績會更大程度的降低,甚至是虧損。一方面是因為投資者認可了經濟收縮期時經營環境很差,也就更能忍受企業報告的較差業績。
于是,上市公司可以“巧妙”地將差的業績歸因于外部宏觀經濟環境。另一方面,上市公司可以為經濟周期的復蘇階段儲備利潤,以及避免連續兩年出現虧損而被“ST”。
將所有的樣本劃分為經濟收縮期和經濟擴張期的上市公司兩個子樣本。關于經濟周期的劃分,國內的學者各有見解。劉樹成(2009)[21]對新中國成立60年經濟增長率波動曲線進行分析,發現我國經濟從1953年至今已經歷了10個完整的經濟周期。其中2000~2009年是第十個周期。經過連續8年的上升,在國際金融危機的嚴重沖擊以及國內調整的趨勢下,我國的經濟增長率在2008年降到9%。可見,2000~2007年為經濟上升期,2008~2009年為回落期。同時,劉樹成(2011)[22]認為,2010年的經濟增長率回升到10.3%,高于2009年,從而進入新一輪即第11 輪經濟周期。而石曉軍等(2010)[24]將1998~2006年劃分為三個階段:其中1997~2001年為經濟收縮期,2002年為過渡期,2003~2006年為經濟擴張期。綜合上述分析,本文對經濟周期的劃分如下:考慮到2002年為過渡期,將樣本中2002年數據剔除,2003~2007年處于經濟擴張期,2008~2009年處于經濟收縮期,2010~2012年處于經濟擴張期,與陳武朝(2013)[19]的劃分方式較為一致。

根據兩個子樣本中的數據,對各季度ROE區間內頻率的分布對比圖,如圖2所示。從圖中可以看到,前三個季度的ROE區間分布情況較為相似。而第四季度分布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或者大于10%)的比例較大,在下圖中顯示為嚴重的“翹尾”現象,不難推出第四季度存在較前三季度更為嚴重的盈余管理跡象。這充分說明了上市公司在第四季度主要會調減利潤,還有一部分上市公司在第四季度猛增利潤。但是在兩個子樣本來看,兩者的分布卻存在顯著性的差異。從圖4來看,處于經濟收縮期的上市公司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分布的比例為27%左右,而處于經濟擴張期的上市公司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分布的比例為23%左右,處于經濟收縮期的上市公司在超常ROE區間分布的比例超出整整4%以上。由此可以初步得出,處于經濟收縮期的上市公司第四季度盈余管理的現象更為嚴重。
為了進一步證實上文中的推測,本文采用差異性檢驗的方法,檢驗經濟收縮期與經濟擴張期相比,第四季度ROE分布是否存在顯著性差異。不同經濟周期中上市公司各季度ROE的檢驗結果如上表7所示。不論是經濟收縮期還是經濟擴張期,第四季度ROE的情況與其余三個季度均存在顯著性差異,其中第四季度ROE的均值為負值,且其絕對值最大;其余各季度ROE的均值為正。此外,第四季度的標準差為四個季度中最大的,可見其ROE波動性較大。處于經濟收縮期的上市公司ROE的均值與處于經濟擴張期的上市公司在10%的水平下不存在顯著性差異,只是接近邊際顯著,但是其ROE的標準差在1%的水平下則顯著更大。可見,處于經濟收縮期的上市公司第四季度盈余管理的現象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更為嚴重。
中國證券市場自成立至今,會計規則作為證券市場的一項重要制度安排,一直處于連續的變遷狀態,從最初的中國特色的會計規則過渡到與國際會計準則協調,最后發展至與國際會計準則趨同,我國會計制度變遷旨在不斷減少和最終消除與國際經濟主體之間經濟合作的制度性障礙,從根本上服務于中國經濟發展。我國目前的會計準則是2007年由財政部實施的新企業會計準則,由規則導向轉變為原則導向。根據SEC的研究,以規則為基礎的會計準則是以界線檢驗、大量例外事項、內容具體和準則內在的不一致為特征。與此相反,以原則為基礎的會計準則包括一個關于主要會計原則的簡明扼要的陳述,并且提供實務指南,還來源于具有一致性的財務會計概念框架。這樣,原則導向會計準則也給公司帶來了更大的會計政策選擇空間。那么,究竟在新會計準則下,上市公司的盈余管理情況是否得到了改善?劉啟亮等(2011)[20]利用我國獨有的2003~2008年的制度環境,研究發現與IFRS趨同的新會計準則實施以后,公司的應計盈余管理增加了,而公司整體真實盈余管理水平則沒有變化,真實盈余管理帶來了利潤的下降。
在接下來的研究中,將所有的樣本劃分為新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前(即為2002~2006年)上市公司子樣本和新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后(即為2007~2012年)上市公司子樣本。根據兩個子樣本中的數據,對各季度ROE區間內頻率的分布圖,如圖3所示。從圖中可以看到,前三個季度的ROE區間分布情況較為相似。而第四季度分布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或者大于10%)的比例較大,在圖中顯示為嚴重的“翹尾”現象。這充分說明了新企業準則頒布前后的上市公司在第四季度都存在主要調減利潤的現象,還有一部分上市公司在第四季度猛增利潤。從兩個子樣本來看,兩者的分布卻存在顯著性的差異。如上圖所示,新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前的子樣本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分布的比例為15%左右,而新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后的子樣本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分布的比例為28%左右,新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后的子樣本在超常ROE區間分布的比例超出整整13%以上。

為了進一步證實上文中的推測,本文采用均值差異性檢驗的方法,檢驗新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前后相比,第四季度ROE分布是否存在顯著性差異。會計準則變化前后上市公司各季度ROE的檢驗結果如表8所示。不論新會計準則實施的前后,第四季度ROE的情況與其余三個季度均存在顯著性差異,其中第四季度ROE的均值為負值,且其絕對值最大;其余各季度ROE的均值為正。此外,第四季度的標準差為四個季度中最大的,可見其ROE波動性較大。其中,新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后的上市公司ROE的均值與實施前的上市公司在1%的水平下存在顯著性差異,并且其ROE的標準差在1%的水平下則顯著更大。由此可以推出,新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后的上市公司第四季度盈余管理的現象確實更為嚴重。可見,新企業會計準則的實施并沒有實現其改善財務報告信息質量的初衷,新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后盈余管理的現象并未得到抑制。需要提醒制度制定者和相關部門對此高度重視。
Boudoukh et al.(1994)[3]指出,周期性行業則是受經濟周期不同階段影響較大的行業,其中典型的周期性行業包括大宗原材料(如鋼鐵,煤炭等),工程機械,船舶等,而非周期性行業是指受經濟周期不同階段影響較小的行業,這些行業往往集中在涉及人類日常消費的行業。例如:食品,醫藥,酒類、服裝等。從產品的需求彈性來看,周期性行業的產品表現為彈性需求,而非周期性行業往往表現為不變需求或粘性需求。 Barth et al.(1999)[1]發現,在不同期間穩定增長的公司比頻繁波動增長的公司利潤更高。
在進一步的分析中,將所有的樣本劃分為處于周期性行業和非周期性行業的上市公司兩個子樣本。孫曉濤(2012)[25]認為,判斷某個行業是否為周期性行業,就是判斷該行業是否與宏觀經濟的周期存在共同的波動。他的檢驗方法發現有色金屬行業的周期性并不強,與通常的判斷不太一致,說明仍存在一些不足之處。中證指數有限公司于2010年5月28日發布了滬深300周期行業和非周期行業指數。其做法是,根據證監會行業門類和輔助類劃分標準,將金融保險、采掘業、交通運輸倉儲業、金屬非金屬、房地產行業等行業劃分為周期性行業,將其與行業歸為非周期性行業。本文也是采用這個做法進行分類。根據兩個子樣本中的數據,對各季度ROE區間內頻率的分布對比圖,如圖4所示。從圖中可以看到,前三個季度的ROE區間分布情況較為相似。而第四季度分布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或者大于10%)的比例較大,在下圖中顯示為嚴重的“翹尾”現象。可見第四季度存在較前三季度更為嚴重的盈余管理跡象。但是在兩個子樣本來看,兩者的分布卻存在顯著性的差異。從圖4來看,處于周期性行業的上市公司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分布的比例為25%左右,而處于非周期性行業的上市公司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分布的比例為20%左右,處于周期性行業的上市公司在超常ROE區間分布的比例超出整整5%以上。由此可以初步得出,處于周期性行業的上市公司季度盈余管理程度顯著更大。

為了進一步證實上文中的推測,本文采用均值差異性檢驗的方法,檢驗處于不同行業的上市公司的第四季度ROE分布是否存在顯著性差異。此處行業的劃分標準是周期性,分為周期性行業和非周期性行業。處于不同行業的上市公司各季度ROE的檢驗結果如表9所示。不論處于何種類型的行業,第四季度ROE的情況與其余三個季度均存在顯著性差異,其中第四季度ROE的均值為負值,且其絕對值最大;其余各季度ROE的均值為正。此外,第四季度的標準差為四個季度中最大的,可見其ROE波動性較大。其中,處于周期性行業的上市公司ROE的均值、標準差與處于非周期性行業中的上市公司相比,在1%的水平下均存在顯著性差異。由此可以證實,處于周期性行業中的上市公司第四季度盈余管理的現象的確更為嚴重。
會計領域相關的研究,往往會考慮公司的實際控制人類型的不同對其研究的結果會產生不同的影響。國有企業作為一種生產經營組織形式同時具有營利法人和公益法人的特點。其營利性體現為追求國有資產的保值和增值,其公益性體現為國有企業的設立通常是為了實現國家調節經濟的目標,起著調和國民經濟各個方面發展的作用。根據余明桂等(2010)[23]的相關研究,由于國有企業的特殊性,在獲取政府資源、銀行貸款等方面往往會得到一定的“特殊”照顧。而民營企業在這些方面不存在優勢,需要通過展示其良好的業績、成長能力和獲利能力等才能向外部爭取更多的融資機會。因此,民營企業有更大的動機進行盈余管理。那么,在上市公司季度盈余管理行為中,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之間是否存在顯著性差異呢?

在進一步的分析中,將所有的樣本劃分為由國有上市公司和民營上市公司兩個子樣本。根據兩個子樣本中的數據,對各季度ROE區間內頻率的分布對比圖,如圖5所示。從圖中可以看到,前三個季度的ROE區間分布情況較為相似。而第四季度分布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或者大于10%)的比例較大,在圖中顯示為嚴重的“翹尾”現象,可以得出第四季度存在較前三季度更為嚴重的盈余管理跡象。但是在兩個子樣本來看,兩者的分布卻存在顯著性的差異。從圖5來看,國有上市公司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分布的比例為21%左右,而民營上市公司在超常ROE區間(即為ROE小于-10%)分布的比例為26%左右,民營上市公司在超常ROE區間分布的比例超出整整5%以上。
為了進一步證實上文中的推測,本文采用均值差異性檢驗的方法,檢驗具有不同實際控制人類型的上市公司的第四季度ROE分布是否存在顯著性差異。不同實際控制人類型的上市公司各季度ROE的檢驗結果如表10所示。不論是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第四季度ROE的情況與其余三個季度均存在顯著性差異,其中第四季度ROE的均值為負值,且其絕對值最大;其余各季度ROE的均值為正。此外,第四季度的標準差為四個季度中最大的,可見其ROE波動性較大。其中,民營性質的上市公司ROE的均值、標準差與處于國有上市公司相比,在1%的水平下均存在顯著性差異,其波動性更大。由此可以證實,民營上市公司第四季度盈余管理的現象的確更為嚴重。

本文利用2002~2012年間各季度的數據,首先計算應計項正式季度盈余管理現象的存在,然后分布檢驗法對中國A股上市公司在第四季度與前三季度的盈余管理現象的差異進行了探究。分析的結果表明:上市公司會在第四季度進行盈余管理的行為相較于前三季度而言具有顯著的差異性,并且表現得更為明顯。借鑒證券分析中基本分析法的路徑,在進一步分析中發現,處于經濟收縮期的上市公司的第四季度盈余管理程度比處于經濟擴張期時的上市公司顯著更大;其次,2007年1月1日,由財政部實施了新企業會計準則,會計準則由規則導向向原則導向逐漸轉變。在本文的研究中發現,上市公司第四季度盈余管理行為在新企業會計準則頒布之后并沒有得到很好地抑制;接著,根據行業特征進行劃分研究,發現處于周期性行業的上市公司的第四季度盈余管理行為比處于非周期性行業的上市公司情況更嚴重;最后,根據實際控制人類型來看,民營上市公司與國有上市公司之間的第四季度盈余管理行為存在顯著性不同,并且民營上市公司第四季度盈余管理的現象更為嚴峻。
基于上述的研究,中期財務信息也可以為投資者帶來及時的信息,在一般情形下是可以信賴的。但是,由于第四季度盈余管理現象的存在,證券監管機構和準則制定者都需要重視對會計信息披露的監管,提出以下幾點建議:首先,要加強對中期會計信息的重點監管,重點關注股權再融資等資本市場動因;其次,對中期報告要引入獨立的審計師參與鑒證,以合理保證會計信息的質量,加強會計信息監管。
當然本文的研究也存在許多的不足之處,首先本文主要是以邏輯推理、分布性描述,輔之以t檢驗的方式對季度盈余管理的行為進行研究,對于盈余管理程度計量的可靠性還待考究。其次,本文的數據主要來自CSMAR等商業數據庫,并非第一手資料,可能存在些許誤差。對于其他可能影響第四季度盈余管理行為的因素考慮不夠周全,尚且存在遺漏。在后續的實證研究中可以不斷補充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