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向合作、橫向競爭與產業集群創新

鄭宏星，魯藝

（1.沈陽師范大學商學院，遼寧沈陽110034；2.大連理工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部，遼寧大連116024）

縱向合作、橫向競爭與產業集群創新

鄭宏星1，魯藝2

（1.沈陽師范大學商學院，遼寧沈陽110034；2.大連理工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部，遼寧大連116024）

產業集群是生產專業化與區域一體化的有機統一。基于生產專業化的縱向合作是介于市場價格機制與企業權威機制之間的產業組織創新，是集群企業產品創新與技術創新的組織基礎；基于產品差異化的橫向競爭是集群企業利益博弈的均衡選擇，集體懲罰的非正式制度創新是產業集群創新的制度保障。

縱向合作；橫向競爭；產業集群創新；敲竹杠問題；集體懲罰

一、問題的提出

產業集群得到了理論界與實業界人士的廣泛關注。從理論上看，產業集群是產業經濟學重要的前沿課題；從實踐上看，產業集群是各級政府大力支持的產業政策。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與南開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和地方科研院所合作完成的《2005年城市競爭力藍皮書：中國城市競爭力報告No.3》建議中央政府將產業集群上升為國家經濟戰略。

如何理性評論實踐中大量存在的產業集群現象？產業集群表現為大量的中小企業在特定區域的聚集，集群的中小企業與一體化的大企業相比有什么不同？特別地，從創新的角度看，產業集群有哪些創新優勢？

現有文獻更多地關注集群企業間的縱向合作，很少關注集群企業之間的競爭問題。而且對集群企業縱向合作的分析也更多地集中在生產成本的節約，對集群企業的競爭也只是集中在主流經濟學企業數量競爭、價格競爭方面。事實上，企業之間的競爭與合作無處不在，并不是集群企業間特有的現象。那么，集群企業間的合作與競爭與非集群企業間的競爭與合作又有什么不同呢？這些不同對產業集群創新會有怎樣的影響呢？［1-2］

本文的分析表明，產業集群是生產專業化與區域一體化的有機統一。集群企業間的合作與競爭與非集群企業間的合作與競爭有著本質的不同，這是這種不同形成了產業集群獨特的創新優勢。基于生產專業化的縱向合作是介于市場價格機制與企業權威機制之間的產業組織創新，是集群企業產品創新與技術創新的組織基礎；基于產品差異化的橫向競爭是集群企業利益博弈的均衡選擇，集體懲罰的非正式制度創新是產業集群創新的制度保障。

二、集群企業的縱向合作與產業集群創新

（一）專業化、一體化與集群企業的縱向合作

企業可以通過一體化的方式整合產業價值鏈、擴大企業的規模，這種大而全的企業發展模式可以內在化敲竹杠風險，很好地解決資產專用性帶來的敲竹杠問題（Hold-up Problem）。由于一體化企業的價值鏈是完整的，生產分工的縱向合作表現為同一企業內部部門間（Intra-Firm）的橫向合作［3-4］。

企業也可以通過市場化的方式在基于價值鏈的獨立產權主體之間（Inter-Firm）進行合作，這種合作可以讓企業專注于價值鏈的某個環節，更好地發揮專業化優勢。特別地，通過市場化的合作或者戰略聯盟對中小企業更為重要，因為中小企業受資源、資金、技術以及人力資本等諸多因素的約束，無法通過一體化的方式實現企業的擴張。

但是，企業間的市場化合作又不可避免地帶來敲竹杠等機會主義行為①此處的企業是指非集群企業。，而這正是企業選擇一體化的理由。那么，如何解決一體化與市場化的沖突，贏得市場化的分工優勢、擺脫一體化的約束障礙并規避敲竹杠風險呢？

集群企業之間的縱向合作可以破譯一體化與市場化的兩難困境：空間集聚帶來的觀察、溝通便利約束著企業的違規行為；產業集群成為集群企業的共同品牌，如硅谷企業、長三角企業、珠三角企業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集群企業在區域成為緊密的利益共同體；產業集群創新既是集群企業創新的外部環境，又是集群企業的創新平臺與載體。市場化與一體化優勢兼得的集群優勢成為產業集群創新的源泉，這正是對全球化條件下的位置悖論的理論詮釋［5-6］。

（二）價格機制、權威機制與產業集群創新

科斯認為市場價格機制與企業權威機制是資源配置的兩種制度安排。市場價格機制可以節約企業科層機制（Hierarchy）的管理成本，但是會增加交易成本；類似地，企業權威機制雖然能節約交易成本（Transaction Cost），卻會增加管理成本（Coase，1937）。

如果說市場價格機制與企業權威機制是兩種極端的資源配置與合作方式的話，那么，產業集群就是介于市場契約化與企業一體化之間的產業組織。集群企業不同于一體化企業，每個企業都是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產權主體而不是一體化企業內部的某個部門；集群企業會形成一個共享的特有的區域市場，如美國的硅谷、128公路、印度的班加羅爾以及北京的中關村等等。作為一種產業組織，產業集群既是一種組織創新，又為產業集群創新能力提升提供了組織保證［7-8］。

作為產權主體的集群企業，企業所有者擁有剩余索取權（Residual Claims）與剩余控制權（Residual Control）激勵，而一體化企業就不得不接受索取權與控制權損失所帶來的消極影響；集群企業間基于價值鏈的縱向合作依然面臨集群外企業的橫向競爭，競爭壓力會成為合作與創新的動力而一體化企業就不得不面對科層、官僚帶來的管理成本；集群企業間頻繁的溝通所形成的默契、長期交流所產生的緘默知識（Tacit Knowledge），更是產業集群技術創新、產品創新的重要來源［9-10］。

三、集群企業的橫向競爭與產業集群創新

（一）趨同化、差異化與集群企業的橫向競爭

主流經濟學認為競爭會削減企業的利潤，企業的空間集聚必然會加劇集聚企業之間的競爭，那么，我們該如何解讀集群企業之間的競爭行為以及競爭與產業集群創新的關系呢？

從最終提供的產品與服務的角度看，產業集群更多地表現為同類、相同或相近產品的空間聚集。現在我們來分析在產品趨同的條件下，集群企業之間的競爭與非集群企業之間競爭的不同。

可以運用博弈論中經典的囚徒困境模型分析兩家非集群企業提供相同產品的情況①為分析的方便，筆者將企業的數量簡化為兩家，這并不影響本文的分析結論。。

圖1　價格競爭的囚徒困境模型

設想企業1與企業2向市場提供相同的產品；每個企業各有兩個戰略選擇：降低價格或者維持現價；給定不同戰略，企業1與企業2的收益狀況如圖2-1所示；圖中第一個數字為企業1的收益，第二個數字為企業2的收益。

假定企業1與企業2同時選擇降低價格，企業間的價格戰就不可避免，企業1與企業2各得600個單位的收益；如果企業1與企業2同時選擇維持現價，企業間就不會發生價格戰，企業1與企業2各得700個單位的收益；顯然，價格戰對任何企業都毫無好處。

不過，企業間的價格戰依舊無法避免。給定企業1維持現價，降低價格就是企業2的最優選擇，因為這時企業1的收益為300，而企業2卻可得到800個單位的收益；當然，企業1與企業2都會做這樣的預期，這樣，企業1與企業2就會都選擇降低價格；盡管同時降低價格是企業1與企業2理性選擇的納什均衡，由于所有的企業都選擇降價，每個企業只能得到500單位的收益，大大低于都維持現價時的700個單位的收益。這就是產品趨同條件下價格競爭的囚徒困境博弈。

再來看集群企業提供相同產品的情況。

集群企業在位置上接近、在價值鏈上有合作、在價值觀上有共同預期，集群企業將信譽邊界由企業拓展為區域。重復博弈創造的信譽機制催生集群企業間的合作博弈就可以解決價格戰困局。另外，企業的空間集聚還可以帶來消費者的區域集中，比如小商品批發客戶都回去義烏，在沈陽購買電子產品就會去三好街等等。只有顧客多了，企業才會擁有更多的消費者，而如果消費者多了，產品銷路好了，當然也就不用打價格戰了［11］。

進一步，避開了價格戰的集群企業會有更多精力將更多資源用于差異化競爭。差異化競爭不是爭第一的縱向競爭，而是做唯一的橫向競爭。如果說縱向競爭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話，橫向競爭就是百花齊放、八仙過海各顯其能。

可以以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的在教育領域的競爭來說明縱向競爭與橫向競爭的關系。

1993年11月16日，俞敏洪創辦了北京市新東方學校，從最初的幾十個學生開始了新東方的創業過程，并最終將新東方學校發展為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New Oriental Education&Technology Group）。2006年9月7日，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成功上市①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以下簡稱新東方。，成為中國第一家在美國上市的教育機構。截止2008年底，新東方已在全國39個城市設立了41所學校、400多個學習中心和6家子公司，累計培訓學員近700萬人次。目前，新東方占有全國60%以上的出國英語培訓市場。

新東方的成功之道在于差異化的發展定位。新東方沒有在縱向上與公立高等學校進行力爭“第一”的競爭，而是作了勇作“唯一”的橫向競爭。

其實世界上本來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沒路了！產品趨同化的價格戰最終會耗盡企業的資源，讓所有企業走向絕路。產業集群規避集群企業間的價格競爭，使企業致力于差異化競爭，鼓勵企業創新。

2.集體懲罰、優勝劣汰與產業集群創新

三鹿嬰幼兒配方奶粉污染事件披露后，伊利、蒙牛的牛奶銷量不升反降，國內乳制品市場全軍覆滅，國外品牌乳制品在國內大行其道，中國香港甚至不得不對奶粉實施限購。

產業集群作為一種創新的產業組織形式，通過非正式制度創新可以很好地解決逆向選擇問題。集群企業通過空間集聚、合作競爭形成區域生態系統，集群企業通過集體懲罰等方式既可以大大節約交易成本，又可以將不講信譽、不擇手段競爭的企業趕出集群生態。

考慮集群企業A非法獲利的情形。假定集群企業A不守信，以欺詐行為從集群企業B獲利。雖然來自于企業B的懲罰不足以威懾企業A的行為，但是，由于信息在集群企業間傳播速度很快，產業集群各個企業是榮辱與共、休戚相關的利益共同體，包括企業B在內的集群企業會聯合行動，通過集體懲罰、群體排斥的手段打擊企業A，這樣，企業A將在產業集群中無法立足，被逐出集群區域市場。當企業A預期到這種集體懲罰與群體排斥時，就會將違規、欺詐的成本內在化。類似地，同樣的預期適用于所有集群企業，誠實守信就會成為產業集群的共同信念。作為一種博弈均衡，產業集群的非正式制度創新是一種內生的制度安排，為集群企業創新保駕護航［12］。

四、總結性評論：專業化、區域化與產業集群創新

產業集群從表現形式上看表現為企業在某特定區域的空間集聚，從內在聯系上看體現的是聚集企業間的縱向合作與橫向競爭。產業集群是生產分工專業化與競爭合作區域化有機統一的生態系統［13-14］。

產業集群一定是企業集聚，但是簡單的企業集聚并不是產業集群。國內很多城市的開發區本質上成了企業集體尋租的聚集地。政府行為雖然可以迅速引導、激勵企業聚集，但是，聚集企業間的分工合作、信譽水平與區域品牌是聚集企業長期演進的結果。簡單的正式制度尋租只會帶來產業集聚，不會形成產業集群。聚集企業在重復博弈中內生形成的非正式制度創新，是培育、提升產業集群創新能力的制度基礎，也是產業集群創新能力的體現［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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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Martin，Ron and Sunley，Peter.Rethinking the“economic”in economic geography：broadening ourvision or losing our focus？［J］. Antipode，2001，33（2）：148-61.

［14］Martin R，Sunley P.Deconstructing clusters：chaotic concept or policy panacea？［J］.Journalof Economic Geography，2003，3（1）：5-35.

［15］Martin，Ron.Geography and public policy：the case of the missing Agenda［J］.Progress in Human Geography，2001，25（2）：189-210.

【責任編輯李菁】

F279

A

1674-5450（2015）02-0093-03

2014-10-20

2012年度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L12AJL008）

鄭宏星，男，遼寧蓋州人，沈陽師范大學教授，主要從事產業經濟學和制度經濟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