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一：“道協秘書長”落馬記

周群鋒

中國道教協會原秘書長、黨支部書記王哲一落馬了。

10月24日，中國紀檢監察報稱，今年5月，中央國家機關工委對國家宗教事務局業務一司和中國道教協會黨組織開展了專項巡視。根據巡視發現的線索，中國道教協會原秘書長、黨支部書記王哲一近日被立案調查，因涉嫌犯罪被移送司法機關處理。

王哲一沒有公開的簡歷，落馬前他的身份也讓很多人困惑。

《中國新聞周刊》從多位道教界人士處了解到，王哲一是河南人，個頭不高，身材微胖，喜歡舞文弄墨，先后畢業于西北師范大學中文系和中央民族大學西語系。

一位曾多次與王哲一共同出席活動的地方道教協會工作人員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王哲一并非宗教人士，出事前屬于管理宗教事務的政府官員。

2008年，王哲一曾任國家宗教事務局業務一司副司長。2010年6月，在中國道教協會第八次全國代表會議上，他被選舉為秘書長，會長為任法融道長。

上述人士稱，中國道協秘書長負責執行道教代表大會的決議，主持協會的日常事務，擁有實權。在2015年6月王哲一卸任時，道教界便開始盛傳其“終于出事了”。

“丟官”顯露跡象

一位道教界人士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王哲一擔任道協秘書長期間，就在北京白云觀內辦公。

在白云觀，一位道長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王哲一的辦公室位于白云觀內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在幾間由紅色圍墻圍起的幾間平房內。

王哲一。（資料圖）

據公開報道顯示，2015年5月，中央國家機關工委對中國道教協會開展完專項巡視后，6月，王哲一還以中國道協秘書長的身份參加了一些活動：6月1日，香港道教聯合會主席梁德華一行44人赴京參訪，王哲一會見并宴請了客人;6月19日上午，王哲一來到呼和浩特太清宮，對當地道教的發展與宮觀管理等進行視察。

10天后，王哲一就“丟官了”。

6月29日，中國道教協會第九次全國代表會議在京閉幕。會議選舉產生了以李光富為會長的中國道教協會新一屆領導班子。會議選舉張鳳林、黃信陽等19人為副會長，張鳳林兼任秘書長。

上述地方道教協會工作人員稱，國家宗教事務局近年來對道教界道風建設提出了更加嚴厲的標準。今年6月底召開的中國道教協會九屆一次常務理事會議，也對領導班子的道風問題提出了嚴格要求。

一位道教人士分析稱，5月巡視組完成對道協的專項巡視;6月王哲一退出了道協領導班子。與此同時國家宗教局對道協提出了異常嚴厲的“道風要求”，都表明王哲一應該“已經出事了”。

知情人士稱，王哲一的問題不僅僅發生在其道協任期內，之前在國家宗教局做副司長負責佛教及道教事務時，就有傳言稱其大肆受賄。

這位知情人士說，王哲一在道協的5年任期內，和很多道教人士積怨越來越深，并且拉幫結派、侵吞觀產，個人生活作風也頗受爭議。“所以，在巡視組下來后，很多宗教人士就向巡視組反映了他的這些問題。”

10月24日，即媒體爆料王哲一被移交司法機關當日，北京白云觀監院、管委會主任李信軍發微博稱：王哲一別再弄虛作假欺上瞞下了。“國家撥了1個多億修的協會和道教學院多好啊！（他）一人占了幾套辦公室，還大言不慚地說‘白云觀的房產是道協的，白云觀一千多年了，協會才幾年？”

當晚，李信軍又發微博稱，“（王哲一）已經交代出了100多人，其中送禮、買官甚至買方丈的都有。”

11月7日，在北京白云觀管委會成員換屆選舉中，李信軍再次當選管理委員會主任。《中國新聞周刊》聯系到了李信軍，但他未對王哲一的問題做進一步回應，只表示“靜觀處理結果”。

上述地方道協工作人員稱，現在王哲一已經落馬，對很多道教人士而言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一位道教人士發出了“罪福報應，如影隨形，不盼風雨，但求清凈”的感慨。

深圳道教協會會長宋臻愚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王哲一可能涉及到受賄等問題，但是現在也不便多說。

2014年8月，王哲一在中國民族宗教網發表了一篇名為《道教文化在當今時代的價值》的文章。文中王哲一表示，人應該少私寡欲。“道教主張正確對待金錢、地位，反對因貪婪而迷失本性。”

知情人士稱，王哲一其人與其文反差很大。

一位曾與王哲一合作推廣某道教勝地旅游項目的女士稱，王哲一邀請她到白云觀中找“大師”看面相。工作往來之外，已婚的王哲一居然不時給她發送“黃色短信”進行騷擾。“現在回想起來，王哲一存在個人作風問題似乎并不太令人意外。”該女士稱。

據知情人士透露，請人到白云觀看面相，是王哲一結交合作伙伴、拉攏官商精英的主要途徑之一。

業務不專業？

多位受訪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王哲一對道教也有自己的貢獻，其中主要的一點，是其對于道教文化在世界上的傳播。

2012年以來，中國道教協會在國家宗教局的支持協助下，啟動了“道行天下”計劃。王哲一帶領道教人士在意大利、德國、英國、比利時、日本等國家舉辦了一系列道教文化活動，對提高道教的國際知名度和影響力起到了一定作用。

除此之外，王哲一在任期內開展的道教音樂會、宗教論壇等活動，也收到了不錯的效果。

但多位知情者同時透露，王哲一雖然在中國道協有過整整5年的工作履歷，但是其對道教文化依然不熟悉，其業務水平也讓人不敢恭維。

2009年9月，在中國道教策源地嵩山中岳廟舉辦系列文化活動，時任國家宗教局業務一司副司長的王哲一發表致辭。在這段長達4分13秒的致辭中，王哲一自始至終在細聲細語地埋頭讀稿。

2014年11月，某網媒曾對王哲一有一段專訪視頻，主持人請王哲一介紹中國道教協會的功能。視頻中，王哲一斜坐在一把椅子上，一直在歪頭念稿子。

多位知情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不論是在國家宗教局還是在中國道協，王哲一都沒有離開過道教工作，但是其業務能力依然被道教界視為外行。

朋友圈包括“神道李一”

公開資料顯示，中國道教協會成立于1957年。為了給新中國的宗教管理吹進民主的新風，中國道協建立了組織結構——最高權力機構是全國代表會議，理事會是全國代表會議的執行機構，下設會長、副會長、秘書長。

中國道教協會每5年舉行一次全國代表會議，由全國代表會議選舉產生理事會，由理事會選舉產生常務理事會。理事會全體會議每二年舉行一次，常務理事會議每年舉行一次。

在今年5月巡視的反饋中，對于中國道協的黨建工作措辭也比較嚴厲，包括黨組織對黨員干部的監督管理不到位，對出現的苗頭性、傾向性問題批評教育不夠，有的單位隊伍風氣不正，一定程度上存在團團伙伙、拉幫結派現象，領導班子不團結，關系錯綜復雜，內部管理混亂。

巡視組指出，被巡視單位存在黨務工作和業務工作“兩張皮”現象，重業務輕黨建情況比較普遍。

受訪人士稱，這些措辭也反映出王哲一在中國道協黨支部書記這個崗位上也出現了許多問題。在王哲一主政中國道協的5年中，其沒有盡到一個黨支部書記應該有的表率和團結作用，內部小團體不少， 還曾出現過全國聞名的“李一事件”。

李一，原名李軍， 1969年9月出生于重慶沙坪壩區，曾任縉云山紹龍觀住持，是在網絡上走紅的“養生達人”。大談養生、國學的他，不僅虛構弟子三萬，更是自稱身懷“駕馭220伏電”的絕技。其利用電流斷癥、治癌的特別“醫術”，引發了網友熱議，也引起了醫學專家強烈質疑。

上世紀90年代，“神道李一”結交了大量政商人士，組成了自己的朋友圈，其中就包括在國家宗教局工作的王哲一。

資料顯示，在2010年6月召開的中國道教協會第八次全國代表會議上，王哲一為秘書長，41歲的李一成為14名副會長之一。

2010年8月底，在中國道協副會長職位上僅待了2個月，李一就因“偽道士”“強奸女大學生”等丑聞被迫辭去了職務。

據知情者透露，李一最大的“師傅”，并非中國道教協會原副會長、上海市道教協會原會長、著名道教正一派“高功大師”陳蓮笙道長。“陳蓮笙道長只不過給他發了一張‘萬法宗壇的職帖，承認他是自己50余萬名弟子中的一員。”

這位知情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王哲一到道協任職后，很自然地利用個人身份，幫李一進入了副會長大名單中。這樣，一方面可以更好地分享李一的人脈資源，同時也是自己在中國道協的一個嫡系人物。

“身為道協黨支部書記，黨務工作搞不好，自己搞小團體，拉攏小圈子。沒有王哲一的鼎力相助，李一不可能在一片質疑聲中當上了副會長。所以王哲一才是李一混入中國道協的真正貴人。”上述知情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針對巡視組反饋意見，國家宗教事務局黨組書記、局長王作安近日表示，巡視組全面客觀地反饋了巡視情況，“一針見血、切中要害，”一定要認真抓好整改落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