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鳳婷
這不是鈴木忠志第一次來中國,卻是最特別的一次。這次他主動向東道主提出來,要帶上自己的利賀劇團成員,在北京郊外排一場戲。
10月底的北京郊區,晚上已經至零度。這時候在露天演出并不是個好主意,但拗不住鈴木的熱情,位處北京密云縣古北水鎮最高處的露天長城劇場為此加緊了裝修,為迎接它的首演嘉賓——日本鈴木利賀劇團SCOT(Suzuki Company of Toga)。
在劍橋大學出版社的“二十世紀重要導演/戲劇家”系列叢書中,76歲的鈴木忠志是與布萊希特、彼得布魯克等戲劇大師并排的唯一一位亞洲戲劇家。
書中這樣形容他:“他對歐里庇得斯、莎士比亞和契訶夫等戲劇經典的后現代改編與呈現,以及他那結合了能劇、歌舞伎和西方現實主義的獨特演員訓練方法,讓他自1970年代起,就享譽國際。”
這個全世界都爭相邀請的戲劇家,卻偏偏一眼看上了古長城腳下的荒涼。他說在這看到了少有的“能感受到國家歷史”的中國劇場。
那是他四個月之前向東道主提出來的,想在當時尚未竣工的劇場演戲。
鈴木忠志曾多次受邀至國外劇團和戲劇學院授課,其中包括美國紐約的朱麗亞德學院以及莫斯科藝術劇院。但由他主動提出在一個國外劇場排一出戲,甚至親自開辦培訓班的情況幾乎沒有。
今年端午,鈴木忠志受邀至古北水鎮過76歲生日,來到司馬臺長城腳下的露天劇場時,他的目光被黏住了。劇場位于古北水鎮山頂,背靠群山簇擁下的司馬臺長城,在原有的山坳地形上,壘砌石塊搭建仿長城的舞臺和環形的觀眾席,頗有古希臘劇場的味道。
長城劇場是古北水鎮總裁陳向宏親手設計的,彼時劇場尚在修建,觀眾席上雜草叢生,還有鐵塊暴露在建筑外的痕跡,鈴木忠志后來回憶“那和施工現場一樣”。但這并不妨礙這座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劇場對他的吸引力。
幾乎整整一天,鈴木忠志都獨自待在劇場。在空山曠野間,他感覺到一股“野性”的力量。鈴木忠志決定,要在這個“晚年看到的最具有創作欲望的劇場”演一出古希臘話劇。鈴木忠志希望陳向宏親自擔任劇場經理,并為劇場的下一步改建提供了專業性的意見,比如在后臺二樓建排練廳,舞臺后方搭小屋建控制臺,諸如此類。
四個月之后,按照鈴木要求修葺一新的長城劇場,已經具備了現代劇場的舞美和聲光要求。
在古北水鎮的半個月,他覺得非常開心,因為他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作為劇場創辦人,十多天的排練里,他每天數時小時在上百級臺階的觀眾席和舞臺之間來回走動,為了糾正演員的一個動作、一句臺詞,他自己調整每一盞燈的位置和角度。
鈴木忠志生于1939年,今年76歲的他頭發花白稀疏,但精神很好,體態和容貌都看不出已到暮年的老態。對劇場細節的嚴格和苛刻,是這位日本最具世界影響力的劇場大師的特點之一。
10月30日,北京深秋,《酒神狄俄尼索斯》如期上演。古希臘劇本、日本導演、在保留明代原貌的司馬臺長城腳下中日演員同臺演出,中文和日文互相對話,不同文化參雜共生,詭異又和諧。
《酒神狄俄尼索斯》取材自歐里庇得斯的古希臘悲劇《酒神的伴侶》,講述忒拜王彭透斯不愿意信奉狄俄尼索斯的宣教,而被瘋狂信教的女性撕成碎片,參與者包括彭透斯的母親阿高埃。當阿高埃清醒后,無法面對親手殺死兒子的現實,而選擇離開家鄉流浪。此劇1978年在日本首演,之后一再重排,是鈴木忠志的代表作之一。
1995年,《酒神狄俄尼索斯》作為第一屆戲劇奧利匹克開幕式劇目,就是在坐落于雅典衛城的山丘上、可容納5000觀眾的阿迪庫斯露天劇場演出?!鞍⒌蠋焖孤短靹鎏貏e宏大,有阿波羅神殿,是一個宗教性場地,但長城劇場讓我感覺更野性?!?/p>
《酒神》是一個成熟的作品。五把白色椅子和舞臺前側以及左右側上方數十盞燈是全部的舞臺裝置。在巨大的環形劇場內,演員的身體蓄勢而發、精準利落的動作、聲音和光線投射在幕墻上變幻的陰影一起,打造出一種凝重的儀式感。而作為故事主宰的酒神狄俄尼索斯自始至終并未出現,只有他的聲音不時地飄蕩在劇場上空。

鈴木忠志。圖/李晏
開演之前,鈴木忠志特地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往后坐,后面效果好?!?晚上六點,遠處的司馬臺長城裝飾燈亮起,坐在劇場最后一排,風景和故事都一覽無余。
舞臺仿佛縮小了,像是鑲嵌在群山之下的小鏡框,儀式感減弱,悲劇性卻加強了。此時觀眾更像是主宰、那個戲中人但從未出場的酒神狄俄尼索斯,以全知全能的神性視覺關注著即將要發生的悲劇。
它顯然不是一部好讀的作品。鈴木忠志的作品總是不好懂也不好讀的,他始終在戲中思考人的理性和本能、政治和宗教、人和自然、人的宿命種種哲學命題。
鈴木忠志已經習慣直面觀眾對他作品的質疑。2014年,他帶著《大鼻子情圣》參加在北京舉行的第六屆戲劇奧林匹克,就曾被質疑“褻瀆”了原著。
《大鼻子情圣》改編自法國著名作家羅斯丹的作品《西哈諾》,是一個經典的愛情故事。但在他的改編版本里,溫柔女性的形象就被完全顛覆,女主角開口就是渾厚生硬的嗓音。
鈴木忠志在采訪中直言,“我的戲不是為了讓一般的觀眾去觀看的,要讓特別喜歡戲劇的人,想真的去琢磨去研究戲劇的專業人士看?!扁從局抑镜淖髌罚ǔ_x擇歐里庇得斯、莎士比亞等西方劇作家的經典文本,用接受過“鈴木方法”訓練的演員表演詮釋,并輔以日常生活中不會出的怪異景象,試圖以此讓傳統文本以充滿新鮮感的方式傳達訊息,引發思考。
例如他導演契訶夫的《伊萬諾夫》中,除了主角之外,幾乎所有的登場人物都被關在籠子里,就像是籠子上面長著頭和手腳的奇怪生物,走進舞臺,和主角展開爭論。而2011年他為臺灣專門制作的臺版歌劇《茶花女》,則配上了二十多首臺灣情歌,并有演員著現代護士服登場,引發了好壞極其兩級的不同評價。
“看戲是一種非常奢侈的享受?!扁從靖袊@,他著迷于這樣一個空間,一臺戲,在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里,來自不同地方的不同的人,在同一時間,同一空間,觀看不同的人生。你興奮、失落、快樂、哀傷、贊許、不滿,都能當即表達出發,而臺上的演員也能真切地感受得到,這是非常珍貴的一種交流方式。而像這樣方式的交流,變得稀缺,只有戲劇和舞臺藝術才有。它充滿偶然性,且無法被復制。
通過對古老文本的重新審視,用演員身體的內在力量在同一空間內與觀眾達到共情需要有共同的理念基礎,看故事的快感被消減,思考的痛苦若隱若現。鈴木忠志對劇場的功能有龐大的野心,他試圖通過劇場來改變日本,并經由戲劇來發現日本的文化根源。
作為日本“戰后第一代”戲劇創作者,鈴木忠志在學生時代就加入了早稻田大學的學生劇團,也是在那里認識了他的太太。大學畢業之后,念政經系的他因為違抗家人意愿走上戲劇之路,一度被逐出家門。幸而他的太太和當時的制作人齋藤郁子向他伸出援手。鈴木忠志的太太是個嬌小而溫婉的日本女子,現在依然如初地支持著他的創作,在古北水鎮的整個排練和演出中,她一直默默陪伴在側。
1966年,鈴木忠志和團員們湊錢在東京新宿區咖啡館的二樓租了一間只有120個座位的小劇場。在那個狹小空間,他發現,劇中一切裝飾要素都無效,借助道具器械所呈現的舞臺幻想很容易被打破,演員只能通過自身表演和身體動作的力量,傳遞給觀眾信息。
也是在早稻田小劇場,鈴木忠志遇見了有“瘋狂女優”之稱的白石加代子。鈴木忠志帶著白石加代子參演的《關于戲劇性之二三事》代表日本參加西方各大戲劇節,獲得巨大成功。白石加代子的類似日本歌舞伎的表演方式更成為戲劇節中西方觀眾的焦點。鈴木忠志也由此正式躋身“當代導演”的行列。
這使得鈴木忠志重新審視日本傳統劇場,1974年與能劇演員觀世壽夫合作《特洛伊的女人》之后,鈴木對日本能劇有更深的了解。此后,鈴木忠志提出“文化就是身體”的觀念,以此貫穿對劇場、文本和對身體的表演論述,并結合能劇及歌舞伎的身體訓練衍生出一套“鈴木方法”。
鈴木忠志逐漸認識到,現代劇場為了使舞臺更加具有“視覺性”而過多地使用了“非動物性能源”,比如燈光、布景、音響等設備,從而肢解了身體功能。而在日本能劇和歌舞伎里,鈴木忠志找到了“動物性能源”的能量來源。
鈴木和白石加代子一共合作了23年,這中間,“鈴木方法”日趨成熟,成為一個獨立的流派。受能劇的啟發,鈴木尤其強調“足”的使用。其中有一項訓練,就是讓演員隨著音樂節奏,在一段時間內重踩地板,讓演員學會運用骨盆進行能量的整合和控制。

《酒神狄俄尼索斯》劇照。圖/李晏
雖然鈴木忠志曾于1996年、2010年和2012年三次受邀到中國為上海戲劇學院和中央戲劇學院的學生開辦短期的工作坊,但“鈴木方法”對多數中國劇場工作者和觀眾而言,都是神秘而陌生的存在。這種完全依靠現場能量感知的非技術性訓練方式,若非親臨體驗,確實難以想象。
在長城劇院二樓的排練廳,記者有幸旁觀“鈴木方法”的日常訓練課。在一個多小時中,統一身著SCOT劇團黑色團服的演員們共練習了6套基礎動作。排練場內擺著一根特制的竹鞭,男女領隊每次用竹鞭敲擊地板時,演員的身體和聲音需要迅速做出反應,擺出造型。在這個訓練中,掌鞭者是傳遞能量的中心,每次擊打地面的瞬間,那聲音讓人不寒而栗,空中可以看到飛濺的碎竹屑。
此外,還有雕塑練習,內八字、腳內側劃水走、踮腳走、橫向擦地走等12種步伐的走路練習等。每次男女組交替上下場時,團員大汗淋漓但精神亢奮的狀態,像是剛從激烈角逐的球場上被替換下的球員。
整個過程,鈴木忠志身著黑色夾克衫,黑色燈芯絨褲和球鞋,安靜地坐在紅色沙發椅上,時而轉頭和坐在身后的太太交流幾句,神色和氣,像一邊批改作業一邊監考的老師,對眼前的訓練只是隨便掃幾眼,但臺下的學生各個全身投入,不敢半點放松。因為,任何細微的偷懶,都逃不過他犀利的眼神。他會在訓練過程中隨時對團員的動作發出指令,“從側面往上舉”“把胸打開”,聽到指令,團員要在正在進行的動作中,馬上糾正。
今年25歲的田沖是SCOT劇團最年輕的成員,也是《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男主角。2012年1月,鈴木忠志受邀為中戲09級畢業班排畢業大戲《李爾王》,在10天的工作坊之中,因為欣賞田沖的專注力,田沖被鈴木選中飾演李爾王一角。
如今,田沖斷斷續續接受鈴木訓練兩年多,他已經和鈴木合作了三部戲,可他自知,離鈴木所說“必須經過三年訓練才能演好我的戲”還有距離。剛開始進入這個體系時,這個中戲專業畢業的學生并不適應,他感覺壓力很大,“排練比演出還要緊張”。
當天因為是演出前的暖身,鈴木稍顯溫和。而“在平常排練中,他會很激動,用熱情感染你,并且隨時打斷你,很大聲地糾正,非常嚴厲。”
因此,“演鈴木老師的戲,對自己都會比平常狠一些?!蔽枧_后方的信女,基本上作為背景存在,一蹲就是二十多分鐘,紋絲不動。即使平常排練,鈴木打斷排戲單獨給演員講解時,排練場上其他演員則要保持被打斷前的角色動作,人不出戲,像雕塑一樣等待。“如果不認同(他的理念)是很難堅持下去的?!?
北京郊外深秋的夜晚,氣溫已降到接近零攝氏度。觀眾穿秋褲披棉襖露天看戲,而舞臺上的演員,依然身著薄衫,腳穿足袋,用丹田之氣不借助擴音清晰有力地念出拗口的臺詞,觀眾在最后一排依然能輕松地接收到。配角們則在寒風里像雕塑一樣在保持半蹲的姿勢不動達十幾分鐘,前排觀眾幾乎可以感覺到風吹起他們袖口的刺骨寒冷。
“世界上這么多劇團,能像鈴木的演員們做到這樣的沒有幾個?!币晃滑F場的戲劇界人士這么評價。而這都來自鈴木年復一年嚴苛的訓練。
2012年5月,田沖和全班同學一起首次到日本利賀接受封閉訓練二十多天。下了機場換乘山區大巴,在蜿蜒的環形山路上盤旋幾個小時,才到達世外桃源般的利賀村。
剛住進利賀,他們震驚于“怎么會有這么純粹的地方”。但一星期之后,就有人待不住了。在利賀,“每天和修行一樣。除了吃飯就是訓練和排練,山上沒有小賣部,沒有網絡沒有信號,只有兩個固定的地方有Wi-Fi,大家覺得很難熬。”田沖回憶道。
而這,正是鈴木忠志選擇利賀作為根據地的原因之一。鈴木忠志追求戲劇和劇場的精神性和神圣化,他曾說,“我去山里去做劇團,就好像一個寺廟,它會放到山里面是一樣的?!?/p>
1976,鈴木忠志在東京劇場的租約到期,剛參加完法國戲劇節并深受啟發的鈴木忠志決定建一座劇場,重新利用人們曾經居住過的住宅,或是有相當歷史的空間,打造出一個新日本現代戲劇場。滿足以上條件并可能改造成劇場的建筑物,在日本只有三種,城池、寺廟或合掌家屋。前兩者他都無法借用。
1976年2月12日,鈴木忠志第一次來到被埋沒在1米多高的雪中的利賀村,暴風雪刮個不停。當時全長為50公里的利賀村街道狹窄,約有300戶村民,1500多人。村民遷徙后,留下5棟無人使用的合掌建筑,鈴木忠志立即租用了其中一間,同日本建筑大師磯崎新一起改造成了現在著名的劇場,利賀山房。
此后,鈴木忠志和他的團員們一起在利賀村安營扎寨。SCOT的團員們現在有20多人,大部分都會鏟雪、挖土、除草、做飯,因為越來越多外國藝術家來到利賀村,他們還學會了做旅館鋪床的工作。
出國演出,在開演之前,不參與演出的演員會負責布置舞臺,清潔場地,這些全都由團員親自完成。在古北水鎮依然如此,每天彩排和正式演出之前,團員將舞臺清掃兩次。他們提著水桶,跪在地膠上用抹布反復擦拭,像認真的值日生。
傍晚,坐在長城劇場觀眾席上,鈴木忠志注視正在舞臺上彩排的團員們,他稱他們為“同志”,志同道合的人。談到中國大陸的劇場導演,鈴木覺得可惜——他們都沒有屬于自己的劇團和演員?!耙欢ㄒ使部啵涍^一段時間,劇團才會有凝聚力?!?/p>
利賀劇團演員中最年長的,已經六十多歲。而這次隨團來到中國的蔦森皓釣每場都安靜地坐在觀眾席,他從劇團創立之初就跟隨鈴木忠志,至今已有五十多年。他樂于拿他的卡片相機向《中國新聞周刊》展示那些利賀村的照片。
在利賀,要學會與自然共存,與寂寞和孤獨相處。冬天大概零下 10℃ 左右,演員訓練,呼出來的氣都是霧氣。它不像是戲劇排練,而更像是宗教修煉。也有團員受不了,就跑了。最少的時候,劇團只剩下5個人。
但一件事情堅持下去,就會形成某種力量,慢慢地,跑掉的團員重新回來,新的成員陸續加入。鈴木忠志說服了政府得到資助后,情況得以好轉。1982年,鈴木發起了“利賀戲劇節”,那是日本第一個國際戲劇節。
“在這里的劇場,劇團每天夏天發表作品,請全世界的人過來看。”鈴木說。在深山的村子里做戲劇節的初衷,“是想讓大家可以停留比較久,彼此認識比較深?!?/p>
鈴木參加過一些國際性的藝術節,大部分團體來了又走,停留時間很短,那些藝術家彼此無法好好認識。但在利賀村的兩三周時間里,觀眾同演員、工作人員共同用餐、起居,討論戲劇。當真的生活在一起,才有可能創造出“第三種故鄉”。
鈴木忠志認為,人有三種故鄉:誕生的地方,工作、建筑家庭的地方,以及精神層面上、跟一群人聚合在一起所追求的,所謂藝術家的故鄉。而創造人的第三故鄉,不是精神上,而是靠自己的手,創造出第三故鄉的環境。
在利賀,冬天每天除雪三個小時之后,人會覺得整個人像空掉一樣,因為太寒冷了,會產生貧血狀態。很多村里的老人,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中死去,雪還在不斷下,把尸體蓋住,很久之后,也許來年開春,尸體才會被發現。鈴木常和他的團員說,這是人最理想的死法,帶著一種極致的浪漫情懷。
利賀也有一個露天劇場,舞臺前方是水,周圍有很多的樹,夏天演出時,會有飛蟲和蛙鳴。他有一個習慣,每場戲結束,都放煙花,請觀眾喝酒聊天。
長城劇場延續了喝酒的傳統,首演結束后,工作人員搬著兩個50斤的酒壇,“請大家喝一杯暖酒回去?!?/p>
離開古北水鎮的時候,鈴木忠志特地囑咐,長城劇場東側空地需建個房子,劇場聲音會更集中,并留下簡單示意圖,表示明年自己來親自辦培訓班,再排一出屬于這個劇場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