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紅同窟

劉海燕

平凡的食材因為純正的慧心，熬制出非凡的味道。

國慶長假，葦杭去爬南山。秋日小陽春，野菊花正開得搖曳，野韭菜染綠小山坡。行至半山腰，先是看腳下落了一地紅果子，抬頭竟見一株山楂樹！掛枝的串串紅，明媚剔透，逆著晨光，煞是好看，誰看了不滿心歡喜？落紅覆道，任憑怎樣小心，下腳都得踩碎七八顆果子。不忍心艷艷的紅果碾成了泥，葦杭蹲下撿拾，不為吃它，倒與黛玉拾花的憐香惜玉心境相同。只是，一個傷懷零落，一個收獲喜悅。

原只打算挑著大個兒的撿，可那些小的咕嚕嚕滾到葦杭手邊，嗔態可掬撒著嬌：“撿了她，怎么偏不撿我？難不成她是有皮有臉的，我們是沒皮沒臉的。這會子你若不肯撿我，我就白認得你了。好姐姐，你就帶我們去吧，好歹園子里姑娘們自小一起長大，好了一場……”仿佛是司棋、芳官、五兒、金釧、晴雯、香菱在爭著自己生命的平等。一個都不愿冷對，不能落下。一會兒功夫，葦杭就撿拾了沉甸甸的七八斤。

回到家，裝了滿滿一竹籃。接下來，怎么安置它們？唯有熬成醬，才能長期存放。

次日，葦杭起得特別早，她要把在南山撿拾的山楂進行一番處理。秉持“寧可貧而有余，不可富而不足”的家訓，她踐行著《菜根譚》里的生活哲理，維持著并不富裕但倉廩實的小隱之家。

山楂有多種便于儲存的方法，山楂醬和山楂罐頭就是其中之二，和冰糖葫蘆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北京居住了十幾年，她早已習慣北方粗獷的飲食文化，將家鄉那些蔥綠水嫩精細考究藏在記憶深處，發酵成一種叫做鄉愁的食品。

很多年以來，百度在她的生活中扮演著恩師和閨蜜的雙重角色。按照上面教的方法，用一支筆帽對準山楂花嘴一捅，幾粒籽和莖梗就與鮮嫩滑膩的果肉剝離開來，一個時辰之后，剩下一盆紅艷艷的楂肉，色誘著飲食男女的視覺。

倒進鍋里和清澈的泉水進行充分融合，中火燉制攪拌，楂肉中富含的維C和泉水中的多種微量元素默契翻騰，等待冰糖的到來，為這奇異的邂逅增添一份浪漫的甜蜜。平凡的食材因為純正的慧心，熬制出非凡的味道，裝進玻璃瓶密封起來，實現了曹翁筆下的“千紅一窟，萬艷同杯”。

天寒地凍的日子里，華北農家小院的炕頭上，一瓶軟糯酸甜的佐品呈上，與胃里的炭烤羊腿和苦蕎烙餅相得益彰，滋生出充足的卡路里和碳水化合物，讓山區人們在普通而又美好的飽暖滋味里，徹底沉醉。忘掉寒冷，忘掉賺錢，忘掉考核，忘掉一切可以忘掉的。

（常朔摘自《燕趙都市報》2015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