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超人、蝙蝠俠、蜘蛛俠三大系列看美國超級英雄電影的文化認同

何麗娜

文化認同是民族成員對本民族文化的承認、認可和贊同，由此產生歸屬意識，進而獲得文化自覺的過程。[1]進入新世紀以來，文化多元化的趨勢日益明顯，其積極的一面是極其顯著的，它能夠使社會中的每一個成員都擁有一種認同，并由此產生一種堅強與穩定的歸屬感。在文化認同的視角下，美國的超級英雄電影對“共同空間”的強調，彌補了多元文化體系“去中心化”的先天不足。因此，超級英雄電影通過對傳統價值觀念的連續不斷的弘揚與解構，強化了處于文化變遷時期的文化認同。這些電影提供的文本不僅有助于對“我們是誰”這一文化認同基本問題的深入思考，同時也深刻反映了美國人在文化變遷時期的自我意象變化。總之，美國的超級英雄電影對美國受眾度過文化轉型期提供了有效幫助，而民族感認同在這一過程中的保留，可以使美國受眾輕松跨越文化變遷期文化斷隔的縫隙。正如電影社會學提出的“鏡子論”的觀念，通過對超人、蝙蝠俠、蜘蛛俠三大系列電影在文化認同上的不同表征進行分析，也可以作為一面鏡子，用于折射美國社會的意識結構、價值觀念的繼承、變遷與重構。

電影《超人：鋼鐵之軀 》劇照

一、超人：主流超級英雄的藝術呈現

超人電影系列中的超人形象，是美國精神的藝術化呈現。整體上看，超人電影系列經歷的人神轉換與輪回的過程，恰好展現了美國的民族文化身份在30多年來的多元文化發展過程中，所經歷的連續不斷的建構和重構，并在影片中的主要人物形象超人身上深切體現出來。

可以說1978年第一代《超人》電影的問世，開創了美國超級英雄電影的新時代，而超人形象的代表意義也隨著時代的發展而變遷。第一代《超人》電影，塑造了積極向上的超人形象。從當時美國政治、經濟領域全球影響力的迅速提升的背景來看，超人形象無疑與當時美利堅民族整體上揚的精神風貌相契合，這種昂揚的、充滿斗志與活力的超人形象，一直延續在電影的前四部曲中。另一方面，超人具有雙重身份，他還是記者克拉克·肯特，這一身份除了可以支撐超人的道德權威以外，還有捍衛自己私人生活空間的重要作用，因為美國夢本身就有雙重含義，一是美國作為一個熱烈崇拜個人英雄主義的國家，美國社會倡導獨立和自由的精神，人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的理念貫穿人的一生。[2]二是人有獨處與潛藏隱私的權利。也就是說，克拉克·肯特承載的是英雄背后的平凡人的美國夢，從這一角度來看，美國的尋常百姓都是除去面具的超級英雄，超人與凡人融為一體，共同建構了上升時期的美國精神。

進入新世紀以來，超人形象的內涵又發生了新的變化。2006 年的《超人歸來》展示了超人在人類對其信仰危機情況下的孤獨與寂寞。這部電影創作于“9·11”之后，金融危機爆發的前夜。此時美國社會的無力，已經不再需要以前那種神化的偶像來支撐，而需要在影片中對超人被神化的一面進行解構和重構，并在普通觀眾的思想意識里重新建立起對“超人”的認同感。基于上述創作需要，影片強調了超級英雄在愛情、家庭等方面的普通人特征，特別是超人在生命面臨威脅之際，得知與路易絲擁有共同的孩子時，獲得了面對未來的信心。上述方式充分刻畫了超人形象中“凡人”的一面，這比起上個世紀超人影片中超人與凡人形象相分離的敘事結構，無疑是一種進步，但是，在內核上并沒有回答“世界為什么需要超人”這一根本性問題，同時父親與英雄身份相互交織的超人形象新定位，并沒有對撫慰當時美國社會的焦慮起到根本性的作用。

2013 年上映的《超人：鋼鐵之軀》，通過對超人第三重身份的深入挖掘，充分體現了超人形象對樂觀精神與愛國主義的象征，同時三種身份也將現代美國社會對美國形象的不同闡釋巧妙地集中到一個人身上，從而滿足社會公眾對超級英雄形象的不同訴求。該片的進步之處還在于超人對于“我是誰”這一文化認同中的基本問題的自我詢問，并試圖利用超人的成長過程去對答案進行探尋。自我認同無疑是一個極其復雜與困難的過程，影片通過對這一過程的詳細解析與展示，增強了觀眾對超人形象的認同，并產生精神層面的某種共鳴。此外，影片通過對超人作為外來人口的孤寂進行充分描繪，顯示出根植于美國社會意念深層的那種移民焦慮，最終超人選擇了地球，本質是對這種焦慮思潮的某種紓解。總之，影片《超人：鋼鐵之軀》憑借對超人從“神”到“人”的重構與回歸，使超人與現實社會之間認同感得到成功解決，在達到較高的思想境界的同時也在獲得了更多人的認可。

二、蝙蝠俠：國家身份的另類超級英雄解讀

1989年，蒂姆·波頓利用獨特電影風格第一次塑造出蝙蝠俠形象。此時的蝙蝠俠與其他超級英雄有所不同，其塑造之時就受到身份雙重性的深切困擾，這也使得這個超級英雄形象文化認同充斥著曖昧與焦慮，但是對20世紀90年代的美國社會來說，蝙蝠俠的形象卻能契合當時對個人空間邊界感的期盼。

蝙蝠俠電影系列的第二部和第三部是《永遠的蝙蝠俠》和《蝙蝠俠與羅賓》，這兩部電影一改陰暗的哥特式電影風格，通過大量具有夸張色彩的戲劇元素的運用，暗合了經濟上行時期美國社會的特征以及當時電影界娛樂至死的時代背景。影片在對蝙蝠俠雙重身份進行探討的同時，超級英雄本身也在進行文化身份認同的尋求與探索。正如影片結束時蝙蝠俠的旁白：“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這不只是我的義務，也是我選擇的生活方式。”但是這種回答具有含糊性，并沒有使問題得到最終的答案。

直到克里斯托弗·諾蘭的系列三部曲：《蝙蝠俠：俠影之謎》《蝙蝠俠：黑暗騎士》以及《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蝙蝠俠身份的自我認定問題才得到成功解決，而這也是三部影片取得巨大成功的重要文化因素。

《蝙蝠俠：俠影之謎》解決了蝙蝠俠身份認同的第一個問題，也就是超級英雄的形成。該片充分描繪了蝙蝠俠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成長為一個超級英雄的心路歷程，當他與影武者同盟最終決裂時，也從內心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尋求的人生目標，那就是在高譚市作為一名蝙蝠俠為維護城市治安而奮斗。這無疑是韋恩生活中最艱難的一次成長和抉擇，但是通過這一過程最終完成了蝙蝠俠的自我身份認定。該片的成功之處在于導演利用微距式的影像處理方式，將蝙蝠俠的歷史進行了清晰的解說，從而獲得了廣大觀眾對這個特殊超級英雄的認同。

《蝙蝠俠：黑暗騎士》解決了社會是否需要蝙蝠俠這種超級英雄的問題，從而以不同的角度解決了超級英雄身份的文化認同。超級英雄以自己的方式懲治罪惡，有利于社會的穩定與安全。但是這又帶來了另一個問題，他作為“蝙蝠俠”的自我約束，在底線范圍內對正義的保護，是否會得到民眾的理解，“以暴制暴”是否容易越界過線而觸犯法律。[3]影片通過對司法體系腐敗的演繹，使觀眾確信只有蝙蝠俠這樣的超級英雄存在，才可以對反派的威脅進行有效抵御。也就是說，只有依靠蝙蝠俠這種超越法律的力量，才可以對某些犯罪行為進行毫不留情的打擊，從而健全打擊社會犯罪的機制，闡述了超級英雄非法表象下的存在合理性與必要性。好萊塢電影中的英雄大多是孤獨的，他們伸張正義、特立獨行，將一場又一場的危機化解掉，最后留下的只能是一個孤獨的背影。[4]影片最后警察局長對蝙蝠俠的解釋也從受眾的角度說明蝙蝠俠存在具有非法性與合理和必要性。

影片《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中，蝙蝠俠經歷了超級英雄歷程中的低谷，展現了艱難時期超級英雄在意志和精神上所遭受的嚴峻考驗。該片中蝙蝠俠的重新崛起，恐懼與向上力量顯示了進入新世紀以來，面對全球困擾與危機，美國民眾尋求信仰、重建自信的心路歷程。在這里，超級英雄與反面人物，國民群體、政府之間的博弈或互動使得影像的假定環境與現實語境之間產生了微妙的互文。[5]電影結尾蝙蝠俠的消失與繼承者的接任，使超級英雄完成了自我超越，同時這種超越也是一種文化的認同。

三、蜘蛛俠：平民超級英雄的責任認同

創造普通人的超級英雄形象是《蜘蛛俠》系列影片的最大的成功之處，每一個普通人都可以通過尋求成長與蛻變，找到超級英雄的認同感，但是其前提是必須要明了責任的要義。蜘蛛俠出身于普通家庭，沒有蝙蝠俠的高貴血統，也沒有超人的特殊來歷，因此從普通人到超級英雄的心理認同，相比之下要更艱難一些。在《蜘蛛俠》系列影片中，彼得一直在愛情與責任之間艱難地抉擇，在《蜘蛛俠1》的結尾，彼得對愛情的拒絕說明其已經接受了神圣的使命，而這一刻美國國旗的出現，也暗示了蜘蛛俠所承擔的國家責任。

相比之下《蜘蛛俠2》則講述了超級英雄失意與疲憊下的自我重振。這部影片不僅延續了蜘蛛俠面對雙重生活與責任時的艱難選擇，同時由于不被社會理解而產生了極為嚴重的自我認同危機，并帶來了一系列難以解決的問題。在鄰居小孩的啟發下，彼得克服了自我認同危機，并重新開始行使自己的責任。對鄰居小孩演說內容的分析不難看出，其表達的內在含義正是當下美國提倡的價值觀念，美國的理想主義和正義也正是超級英雄所代表的理念。

在《蜘蛛俠3》中，彼得由于公眾的過度信任與愛戴而迷失自我，而后又重新尋找自我的過程，表達了超級英雄與超級惡棍之間的對立與搖擺。而影片中超級惡棍的根本目的并不是除掉蜘蛛俠，而是寄希望于利用他們的道德觀念去說服蜘蛛俠，使其同化為和他們一樣的人。這種觀念在《蝙蝠俠》中也有所顯現，反對派的世界觀反映了他們對這個世界的另類認同，也就是對社會與規則的蔑視與仇恨。由于《蜘蛛俠》系列影片對社會需要以蜘蛛俠為代表的超級英雄的立場表達得十分清晰，這在《超人》和《蝙蝠俠》系列電影中是十分少見的；因此，影片將蜘蛛俠與社會之間建立了一種特殊的文化認同關系，使蜘蛛俠在美國民眾中具有了前所未有的親和力。如果說《蜘蛛俠1》由于“9·11”后的特殊時代背景，使蜘蛛俠具有明顯的撫慰心靈創傷意味的話，那么拍攝于2012年的《超凡蜘蛛俠》則在更加復雜的網絡時代背景下，營造出超級英雄強烈的自我認同與使命感，在更加紛繁復雜的世界里，實現拯救和保衛世界安寧與和平的英雄之旅。

結語

超人以充滿神話色彩的敘事和純真完美的人物形象，展示了美國中產階級夢想的實現與追尋；蝙蝠俠電影以另類色彩敘事，塑造了社會精英視角下的超級英雄形象。蜘蛛俠電影則依靠具有普通人弱點的超級英雄實現了對新型美國神話的重塑。超人、蝙蝠俠、蜘蛛俠依據不同的方式展現了不同人群的超級英雄形象，充分體現出美國社會不同階層面對時代變遷時所做的命運突破的努力。縱觀超級英雄電影的發展史可以發現，美國的電影藝術一直處于自我的想象的更新之中，而這種更新的文化根源在與美國移民文化的多文化嬗變。超級英雄電影的不斷繁榮和發展，正是美國社會從精英文化向更多元文化轉變的時代反映，超級英雄電影的作用在于對這一文化變遷時代自我認同的強化。

[1]詹小美,王仕民.文化認同視域下的政治認同[J].中國社會科學,2013(9)：27-39.

[2]張文星.好萊塢電影中的個人英雄主義[J].電影文學,2013(2)：45-46.

[3]屠玥.美國文化三層級的巧妙殖入——談克里斯托弗?諾蘭“蝙蝠俠三部曲”[J].當代電影,2013(10)：152-157.

[4]范文靜.解析好萊塢電影的美國文化價值[J].電影文學,2014(24)：14-15.

[5]路璐.金融危機中美國電影對國家形象的呈現與建構[J].南京社會科學,2013(8)：124-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