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跡

任悅妍

整理書房的時候，發現了很多舊日記本，突然覺得時間如白駒過隙，眨眼間，我已經升入高三。回頭看看來時的路，事件人影都模糊，唯有一本本日記或周記安靜地躺在每一個時間的節點上，留下過去的舊時光。

我帶著殘缺的記憶，翻開那些陳舊的本子。那些一字一句的記錄，漸漸拼湊出完整而清晰的往日生活。

小學，記錄第一個足跡

好像是小學三年級吧，忘記了是哪個老師布置的作業——每人每天一篇日記，或長或短，每天必寫。聽此“圣諭”，全班驚呼。然而，老師的下一句話卻把大家的情緒調動了起來：“請大家自行購買一個日記本，你喜歡就好，密碼本也可以，不過要告訴我密碼。”大家樂呵呵地答應了。

現在想想，此時躺在我手里的陳舊筆記本，應該是我的第一個日記本。

封面上戴紅色帽子的小姑娘，此時已經黯然失色，粉色的背景有點兒發黃，米黃色的紙上字跡凌亂，只有右上角還有幾個天氣標識依舊清晰可見。

翻開日記，少年時候的記憶漸漸清晰。

買到日記本的第二天，老師上課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們拿出各自的日記本。其實大家早就互相“觀摩”過了。每個人緊緊握著日記本，生怕誰碰壞了一丁半點。我也不例外，眼睛直瞅著旁人的。心里卻暗想，都不如我的漂亮。老師告訴我們，第一頁叫扉頁，是不可以寫日記的，她還告訴我們寫日記的格式，稱呼可以用“親愛的日記”，落款則用“你親愛的XXX”，以及“寫于2005年X月X日”。滿懷新奇的我們一一記下，躍躍欲試。我也一一銘記在心，希望我的日記能得到老師表揚。

正是從那一天起，我開始一筆一畫地寫起了人生的第一篇日記。那時，所謂“生活”還沒有在我腦子里形成一個完整的概念，只不過是對自己生活的反省與思考啟發——因為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回想一下這一天有什么事值得寫一下，哪怕只有短短的幾句話。

粗略的翻完這本語氣稚嫩的日記后，我突然意識到，手里的這本日記是我第一次記錄下人生足跡，也是我人生記錄的開端。

初中，記錄相伴成長

翻開中學時候的日記本，第一篇竟然是火藥十足的日記，我帶著好奇的心情看了下去。

原來，升入初中后，生活環境變了，老師換了，對日記的要求也不一樣了。語文老師對日記的書寫本子有了規定，全班必須用一樣大小的本子，32K，不準有個例。而這對于一直自行選擇日記本的我來講，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不滿隨之而來，憋屈呼之欲出。

于是，青春期的我毅然續用了原先16K的本子，而且在周記里態度強硬地反駁了老師的做法，據理力爭。由此也就有了初中第一篇火藥味十足的日記。

循著記錄，我清晰記地起寫這篇日記的場景。灰色的臺燈旁，我一邊哭，一邊義憤填膺地控訴著老師不合理的規定。憤懣，不平，難過，空氣中充斥著一個初中新生對新任老師不適而產生的火藥味，一個火星便可激起火海翻騰。

記憶里，最終這火星并沒有爆起，甚至沒有批評和指責。老師自然平靜地解釋道，她這么做是體諒課代表，讓課代表少搬點本子。

現在想來，我真是又愧疚，又感激。新老師其實善解人意又貼心周到，自己當時完全是意氣用事。

可惜年少氣盛的我，被心底的一點點氣憤引燃，憑什么？我也是課代表，我要一天幾遍搬送比周記厚一倍的作業本，都是課代表，憑什么！憤怒的我只是苦無彈藥。

然而，這一盆子火也只能干燒著，最終不僅未能燎原，還被一盆來自自身的水澆滅了。

這“水”叫時間。時間里，老師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和一言一行影響著我，也讓我對她的敬意油然而生，最初的那絲絲火氣被徹底從頭到腳澆滅。

難怪翻到初中日記的最后幾頁，關于語文老師的記錄，紙張褶皺，淚跡斑斑，字跡迷糊，卻滿滿的都是不舍。

高中，足跡永不止息

手里的第三本日記本是升入高中后買的。高中，進入新的人生階段，日記也煥發了新的生機。最初的日記變成周記，最初的簡單記事變成有條理有思考的短篇文章。而這一切，都與一位美麗的老師有關。

翻開周記，她的身影隨處可見。

她叫張欣芳。人如其名，她像芬芳而欣欣向榮的香花，在春風和煦中有著些許含蓄的柔意，香氣氤氳，彌漫在我的身旁。

她布置的最重要的作業就是周記，這一點誰都知道，然而交的人卻很少。也許是因為身處高中，大部分同學又打算讀理科，各種作業應付不及的緣故，所以我們留給周記的時間少之又少。平素喜歡寫點文字的我，在萬綠叢中雖不算一點紅，可也足以引起老師的注意，故我的第一篇周記竟得到老師的夸獎。欣喜若狂的我從此一發不可收，凡周必記，凡周記作業必交。

班內各種學霸高手林立，周記成為我找到自信的唯一源頭。這是我和世界談話的方式，也是我緩解各種壓力的最好方式。

后來，張老師在腰痛的折磨下，遺憾地離開了這所學校。受此打擊的我，也差一點兒中斷了對生活的記錄。慶幸此時的我遇見了另一位老師——雷磊。她用她的嚴謹，她的認真，她的奉獻，像一首勵志的詩篇，再次激發起我對語文、對周記的熱情。

于是，也就有了我的第四本日記，也就是周記本。封面上是梵高的名作《星空》，那深深淺淺的藍，閃閃璨璨的金，意蘊深沉，含意幽遠。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周記本已不只是記錄學習生活的絮語，它更記錄了我的思考和想法。生活不息，記錄不止。

人生很長，生活很短，存在于腦海中的記憶更是轉瞬之間。我不想讓自己的大部分人生空白下去，所以，我選擇了最樸素、最常見的方式——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