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見柳青 激勵一生

文/魯 遷

五見柳青 激勵一生

文/魯 遷

陳忠實、肖云儒曾分別為我題詞：“童心童趣伴鶴顏?！薄棒斶w先生終生耕耘在孩子們的心田中?！睂嵲拰嵳f，是五見柳青大師激勵影響了我的一生。

當年師范學校文學社的同學高春友，多次向我講述著名作家柳青在他的家鄉——長安縣皇甫村深入生活的動人故事。于是，一年寒假，我慕名到《創業史》描寫的蛤蟆灘居住了十天。懷著敬仰心情，每天我倆都登神禾塬在柳青家門前轉悠，徘徊許久。一次，我看見大師在亭院散步的身影，木訥、懦怯的我，心兒跳得不停，手心直冒汗，始終也沒有膽量跨進作家的家門檻。

六年后的1962年暑假，我與一同伴專程去長安縣皇甫村拜訪了柳青大師。在樸素的會客室他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像拉家常一般，他和我倆親切隨和地聊起工作、學習和寫作問題。他獨到的見解，精辟地論述如何學習、如何深入生活、如何為孩子們寫作等等。他還諄諄告誡我倆：“文學是愚人的事業,六十年一個單元,要持之以恒為此奮斗一生。不要十年,二十年當逃兵，三十年、四十年當逃兵，五十、六十年當逃兵。”大師一句話，勝讀十年書。

第三次見柳青，那是幾年后的一個偶然機會。這天我去省作協大院《延河》編輯部談稿。臨別正巧遇見柳青。有老師向柳青介紹道：“這是咱的熱心詩作者魯遷，已發表十多首短詩和兒歌。”“噢，你就是那個一米八的小學教師。你那熱情洋溢的信件，我讀過了?！庇终Z重心長地說：“兒童文學是咱省的弱項，應為孩子們多寫兒歌?！边@話讓我很受鼓舞。

第四次見柳青，是“十年浩劫”。落難的作家們已被趕出了作協大院，集中到大南門外的團省委平房里。那天，我剛走進團省委大門，就看見杜鵬程由東向西掃地，在傳達室值班的柳青也明顯消瘦了許多。眼觀四下無人，我向他講了我被誣蔑為“黑作家”、鋪天蓋地的大字報將我八平方米的辦公兼臥室的門窗捂得嚴嚴實實，進出門像揭門簾一般。盡管柳青大師身處逆境看大門，仍寬慰我道：“你還年輕，人生之路仍很長，一定要挺??！”

據我所知，“文革”中西北大學的學生和一些文學戲劇工作者都主張“解放”柳青。一天上午，我去省劇協找一位朋友，又巧遇了柳青。原來走出“牛棚”的他，被褥鎖在會議室，只聽睿智的柳青詼諧地說道：“我的行李也渴望透氣，把它從門頂窗戶取出來，好曬曬太陽?！贝髱煹摹昂谏哪彪y道不是他對“四人幫”文化專制的無情嘲諷和抗爭嗎？

與柳青大師的幾次“零距離”接觸，親身感受他的教誨，給了我年輕的心以極大的震動，從中領悟到寫作的艱辛、文學創作的甘苦。從此我把這些肺腑之言當作兒童文學創作的座右銘鐫刻在心。“十年浩劫”我被誣陷為“黑作家”，遭受人身攻擊失去自由時，耳邊響起“不要當逃兵！”“一定要挺??！”我沒有泯滅兒童文學創作的理想。超負荷的工作，使我天命之年后兩次病危，九死一生之際，又是“不要三十年、四十年當逃兵！”“一定要挺住”的告誡激勵著我，使我在人生的困苦中戰勝病魔，又開始了文學道路上的跋涉。

正當我享受天倫之樂、頤養天年之時，我痛失老伴和愛子，悲痛欲絕。又是“不要五十、六十年當逃兵！”“要持之以恒為此奮斗一生”的告誡鼓舞著我，賦予我堅強的精神，堅強的意志，努力活下去，活出信念，我堅持以生命寫作。

“文學是愚人的事業，六十年一個單元?！边@是激勵，更是召喚！已年逾古稀病殘的我，雖然拄著拐杖，走不快，但我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