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副局長帶頭腐敗 環保窩案觸目驚心

一潤

當霧霾圍城、水土污染等環境話題一再刺痛公眾神經，公眾對環境監管和執法部門抱有更大期待。但執法者一旦成為違法者的“保護傘”，“貓鼠”成了一家，還怎能執法治污？2014年浙江省海鹽縣環保局曝出窩案，上至局長下至普通工作人員，已有6人因受賄落馬。2015年4月30日，嘉興市海鹽法院在二次開庭審理后，對原局長朱曉芳宣判獲刑十一年，原副局長殳乃峰獲刑十年六個月。而此前，該局宣傳教育信息中心原主任張海明、生態科原科員張健、環境監察大隊原副大隊長陳亞偉、環境監察大隊原工作人員平昊飛等4人，分別被法院一審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零六個月至十一年零三個月不等。

正副局長帶頭腐敗單位“淪陷”

在浙江海鹽，有兩條河被老百姓戲稱為“黃河”：一條是位于海鹽縣武原街道的白洋河，另一條是縣城西面的大曲浜，這是海鹽的兩條主要河流。眾人說，這并非是其中的泥沙泛黃所導致的，而是污染。是因為酸洗廢水排放進入河道，里面的鐵離子在“作怪”。

那么，作為執法部門的縣環保局將會有何作為呢？現年46歲的海鹽縣環保局原局長、黨組書記朱曉芳頭發花白，看上去顯得有些蒼老。簡歷顯示：朱曉芳先后擔任海鹽縣開發區黨委副書記、管委會副主任，海鹽縣澉浦鎮黨委副書記、鎮長、黨委書記，海鹽縣環境保護局局長、黨組書記等職。應該說，不少與他接觸過的人都曾認為朱曉芳辦事認真，作風清正，對他的仕途十分看好。在2014年3月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中，他還出任單位活動領導小組組長，坐在大會的主席臺上，慷慨激昂地表示：要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一定要守護好海鹽這一方“藍天白云”……

然而，數個月后，坊間傳言，朱曉芳被紀委雙規了，這一爆炸性新聞瞬間在海鹽引起轟動。2014年10月15日嘉興市紀委、嘉興市檢察局網站公布，海鹽縣環保局原黨組書記、局長朱曉芳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并因涉嫌違法犯罪已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人們議論紛紛：“呵，朱曉芳終于落馬了！”因為略知內幕的人覺得，此前，海鹽縣環境保護局朱曉芳手下已經有五員“大將”被“折斬”，其中一人為副局長，另四人都是局內骨干。有知情者說，朱曉芳不被查處才怪呢！

2015年2月6日，朱曉芳涉嫌受賄案在海鹽縣人民法院大法庭進行公開開庭審理，整個法庭被前來旁聽的機關干部和公民擠得滿滿當當。公訴機關指控，2004年至2014年，被告人朱曉芳利用職務便利，多次收受他人賄賂計價值人民幣403890余元，并在建設用地管理、環保執法等過程中為對方牟利。

大筆受賄是朱曉芳收受的浙江某港口有限公司董事長林某、副總經理姜某現金27萬元，并在建設用地整體驗收、土地證延期等方面為對方謀利。其中，2011年中秋節那天，由于港口有限公司二期工程的事還沒辦好，副總經理姜某又帶了兩萬元錢來到朱曉芳辦公室，一番客套后他照常笑納。但朱曉芳在法庭上佯裝驚訝，他不認同公訴機關的指控。公訴人當庭宣讀證人證言，并出示證人交代的相關視頻錄像，對此，朱曉芳無奈地低下了頭。

而海鹽環保局另一位重量級人物：黨組成員、副局長殳乃峰，其分工是負責環境管理、污染減排、飲用水源保護、建設項目審批、排污權交易、環境科技、環境統計等方面的工作。分管污染防治科、建設科（行政許可科）、縣環源排污權儲備交易有限公司，聯系澉浦環境監察中隊……2014年10月10日，海鹽檢察院以涉嫌受賄罪依法對殳乃峰提起公訴。在12月26日的庭審中，公訴機關指控，2007年至2014年初，被告人殳乃峰在擔任海鹽縣環境保護局副局長期間，利用職務便利，收受他人賄賂計人民幣330000元，并在環境管理、建設項目管理和審批、排污權交易管理等過程中為他人謀利。

一個縣級環保局，肩負著執法治污的重任，而正副局長卻帶頭腐敗，這讓人震驚不已！

用權力入股拿“分紅款”謀利

擁有環保執法權的環境監察大隊工作權力不小，包括依法開展環境保護行政執法、現場監督檢查，參與環境污染事故、環境糾紛的調查處理等。但缺乏監督的權力是滋生腐敗的“溫床”，這讓環境監察大隊成了最容易被腐敗侵蝕的部門之一。

平昊飛1998年進入海鹽縣環保局工作，2003年起擔任單位環境監察大隊監察員，開始幾年，平昊飛工作認真，在2007年曾被評為“浙江省環境執法能手”。隨著與一些老板的交往，他看到別人富得流油，自己卻兩袖清風，心中隱隱感到不平和失落，貪欲漸生。一次工作中，平昊飛結識了海鹽某塑料制品廠廠長樓某，讓他的邪念付諸行動。

“2011年8月，平昊飛到我辦公室聊天，我跟他講起塑料粒子很賺錢，但是原料弄不到?！睒悄呈潞蠼淮f，平昊飛說自己有關系能弄到原料，并且給他介紹了馮某。當年10月，馮某就幫樓某拿到了海鹽一家造紙廠生產廢料回收的協議。

事情基本辦妥后，平昊飛等3人商定，由樓某全額出資，并由其名下的塑料制品廠出面簽合同，負責生產、經營等相關事宜，馮某和平昊飛二人則只負責拿“分紅”，合同期暫定一年?！耙驗檫@個合同是憑借馮某的關系拿下來的，所以他們說要分利潤，我只好同意的。”樓某交代，“當時這個生意確實前景不錯，能拿下這個合同就不容易了，所以也愿意分給他們利潤?！?/p>

到了合同簽訂時，由于資金出現了問題，最終押金200萬元由樓某出，預付款100萬元由平昊飛墊付。一切準備就緒，2012年2月，樓某正式開始生產。也從這時候開始，樓某開始分給平昊飛和馮某利潤。但實際上，合同期間樓某生產是虧損的。

第一個合同期結束，三人開始了第二個合同期的經營，并簽訂了第二份協議：平昊飛拿回第一輪合同期投入的100萬元，第二輪合同期的押金和預付款均由樓某出資；合同期內，平昊飛、馮某二人收取固定“分紅”。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次樓某又虧損了?！捌疥伙w是環保局監察大隊的，對我的企業能監管，我們生產塑料粒子又屬于污染企業，我不敢得罪他。馮某是他的關系，我也是想做這個生意，所以雖然虧了，還是給了他們‘分紅?！睒悄秤行o奈地說。其間，雖然樓某的廠并未賺錢，但因為他的廠屬污染企業，平時由平昊飛負責監管，要得到平昊飛的“關照”，樓某只好自掏腰包給平昊飛“分紅”。

經海鹽縣法院審理查明，2012年10月至2014年5月，平昊飛在沒有實際出資和參與管理、經營的情況下，以“合作投資”名義向樓某多次索要“分紅”，計28.3萬余元。盡管2014年2月平昊飛感到情況不妙而辭職，但難逃法律的懲處。

介紹生意，收取“好處費”，也是個別環保人員的受賄高招。2003年，李某成立了海鹽某環境工程有限公司，2006年，他又組建了海鹽某水處理材料有限公司。案發后，李某向辦案檢察官交代：“我的企業是做環保工程和污水處理設施的，我就想跟環保局的人搞好關系，這樣他們就會向一些污染企業推薦我的環保設備工程，同時對我的企業能多照顧一點，當設備使用中出現指標不達標等問題時，能盡量不處罰或處罰輕一點?！崩钅诚群?次向在環境監察大隊任職的張健送去現金1.8萬元，先后9次向環境監察大隊副大隊長陳亞偉送去現金5.3萬元?！俺匀俗燔洠萌耸侄?。”李某的“付出”自然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收取“保護費”放任企業污染

海鹽的丁某從事液壓工具配件的制造和加工，屬于污染企業。2012年，丁某的企業出現在海鹽縣緊固件行業酸洗磷化企業污染整治名單中。整頓后，丁某一邊和包括李某企業在內的兩家環保設備廠洽談，一邊等待觀望。到了2013年底，陳亞偉到丁某企業進行檢查時，催他抓緊和李某簽合同。之后，在陳亞偉的“關照”下，丁某的企業通過了初步驗收。

據丁某交代，在海鹽縣做環保設備的企業主要有三家，就是李某、朱某和蔡某。“外地的環保設備企業報價一般比較低，質量也好，但因為這三家跟環保局關系緊密，我們公司為了少些麻煩，寧可貴也找他們做?！?/p>

偵查機關查實，曾經擔任過海鹽縣環境監察大隊大隊長、縣環保局法規科科長的張健，案發前是海鹽環保局生態科科員，他收受蔡某所送現金8.5萬元，收受朱某所送現金2萬元，在環保執法檢查、環保行政案件處罰審核等過程中為對方牟利；陳亞偉收受朱某所送現金1.5萬元，收受蔡某所送現金1.28萬元，并利用其負責環境執法檢查、環保設備工程驗收等職務便利，為二人牟取不當利益。

2007年8月，海鹽縣某發黑廠老板張某去縣環保局辦理環評業務，找到了時任縣環保局辦公室主任的張海明。當時，張海明就介紹了一家杭州的公司給張某做環評。從這個時候開始，兩人打交道多了起來。2009年，張某的工廠和海鹽另外一家電鍍廠被查到排放超標酸水?！斑@個事情按條款處罰是較嚴格的，我立即就聯系了張海明，當時他已經任海鹽縣環保局環境監察大隊大隊長?！睆埬痴f，后來，他的工廠只被罰款3000元就不了了之，而另外一家電鍍廠被罰款1萬元。

隨著交往的增多，張海明變得不再“客氣”。2010年下半年，他來到張某的公司。“聊天的時候，‘無意跟我透露了他搬家的消息。后來，我就給他送去了1.8萬元，算是意思意思，他收下了?！睆埬痴f。經法院查明，2007年底至2013年底，張海明先后7次收受張某所送賄賂共3萬余元。張海明則充當了污染企業“保護傘”的角色，以幫著打招呼減輕處罰等方式進行權錢交易。他還在環保工程設備竣工驗收等過程中為對方牟利。

無獨有偶，陳亞偉、張健和平昊飛也均在執法過程中，收受相關污染企業的賄賂，而在執法過程中或明或暗予以保護。經海鹽縣檢察院依法提起公訴，海鹽縣法院審理認定，平昊飛受賄37萬余元，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零三個月；張海明受賄12.6萬余元，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年零六個月；張健受賄15.3萬元，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年零六個月；陳亞偉受賄9.8萬元，一審判處有期徒刑七年零六個月。

相關專家指出，環保腐敗是一種合謀型腐敗。環保部門屬于監管者，污染企業屬于被監管者，但在環保腐敗過程中，被監管者成功地“俘獲”了環保部門，尋租和設租成為環保腐敗的重要工具。這種合謀型腐敗發展至高級階段時，腐敗利益集團將完全悖離社會公共利益，什么青山綠水、清潔空氣等承諾都將服從于腐敗利益需求，清者不清，濁者更濁。因此，最重要的是對當權者實施有效約束，對執法者嚴加監督。

辦案檢察官認為，應強化對執法者的監管，扎緊制度籠子，通過完善紀檢機關監督、群眾監督、輿論監督等多種渠道，遏制住“貓鼠一家”的歪風。還應該加強信息公開和公眾監督。在一個項目的審批環節和監管環節，應保持公眾的知情權和參與權，引入第三方監督機制，比如環評，讓公眾或社會中介組織參與進來，防止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