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智蕾
《詩經(jīng)》是中國漢族文學(xué)史上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它收集了自西周初年至春秋時期大約五百多年的三百零五篇詩歌。隨時代的發(fā)展,對于《詩經(jīng)》的研究也越來越深入。越來越多的研究者也逐漸有意識地從《詩經(jīng)》中的植物、動物、民族服飾入手來探尋其中豐富多彩的世界。但目前對于《詩經(jīng)》中顏色詞匯的研究相對零散,沒有完整的研究體系。《詩經(jīng)》中出現(xiàn)描寫色彩的詩達60首。這些色彩豐富,應(yīng)用廣泛,分類細致,實用性強。本文將從《詩經(jīng)》的顏色詞匯探尋《詩經(jīng)》中顏色描寫背后的民族文化和禮樂風(fēng)俗。
《詩經(jīng)》中的顏色詞匯可以按照相近程度一共可分為七大色系。每個色系詞語出現(xiàn)的種類和頻率情況如表1-1所示。

表1-1 《詩經(jīng)》中顏色詞匯出現(xiàn)頻率表

白 14次英英白云,露彼菅茅。(《小雅·白華》)有豕白蹢,烝涉波矣。(《小雅·漸漸之石》)有客有客,亦白其馬。(《周頌·有客》)皙 1次 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揚且之皙也。(《鄘風(fēng)·君子偕老》皎 5次月出皎兮,佼人僚兮。(《陳風(fēng)·月出》)皎皎白駒,食我場苗。(《小雅·白駒》)皎皎白駒,食我場藿。(《小雅·白駒》)皎皎白駒,賁然來思。(《小雅·白駒》)皎皎白駒,在彼空谷。(《小雅·白駒》)紅色赪 1次 魴魚赪尾,王室如毀。(《周南·汝墳》)赫 2次 赫如握赭,公言錫爵。(《邶風(fēng)·簡兮》瑟兮僴兮,赫兮咺兮。(《衛(wèi)風(fēng)·淇奧》)彤 2次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邶風(fēng)·靜女》)彤管有煒,說懌女美。(《邶風(fēng)·靜女》)丹 1次 顏如渥丹,其君也哉。(《秦風(fēng)·終南》)赤 2次 赤芾金舄,會同有繹。(《小雅·車攻》)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小雅·采菽》)奭 2次 路車有奭,簟茀魚服,鉤膺鞗革。(《小雅·采芑》)韎韐有奭,以作六師。(《小雅·瞻彼洛矣》)

黑色緇 4次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鄭風(fēng)·緇衣?》)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鄭風(fēng)·緇衣》)緇衣之蓆兮,敝予又改作兮。(《鄭風(fēng)·緇衣》)彼都人士,臺笠緇撮。(《小雅·都人士》)幽 1次 隰桑有阿,其葉有幽。玄 1次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小雅·何草不黃》)黃色黃 19次綠兮衣兮,綠衣黃里。(《邶風(fēng)·綠衣》)綠兮衣兮,綠衣黃裳。(《邶風(fēng)·綠衣》)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衛(wèi)風(fēng)·氓》)叔于田,乘乘黃。(《鄭風(fēng)·大叔于田》)充耳以黃乎而。(《齊風(fēng)·著》)交交黃鳥,止于棘。(《秦風(fēng)·黃鳥》)交交黃鳥,止于桑。(《秦風(fēng)·黃鳥》)交交黃鳥,止于楚。(《秦風(fēng)·黃鳥》)黃鳥黃鳥,無集于榖,無啄我粟。(《小雅·黃鳥》)黃鳥黃鳥,無集于桑,無啄我粱。(《小雅·黃鳥》)黃鳥黃鳥,無集于栩,無啄我黍。(《小雅·黃鳥》)裳裳者華,蕓其黃矣。(《小雅·裳裳者華》)裳裳者華,或黃或白。(《小雅·裳裳者華》)彼都人士,狐裘黃黃。(《小雅·都人士》)綿蠻黃鳥,止于丘阿。(《小雅·綿蠻》)綿蠻黃鳥,止于丘隅。(《小雅·綿蠻》)綿蠻黃鳥,止于丘側(cè)。(《小雅·綿蠻》)苕之華,蕓其黃矣。(《小雅·苕之華》)何草不黃?何日不行?(《小雅·何草不黃》)蕓 1次 苕之華,蕓其黃矣。(《小雅·苕之華》)綠色綠 7次綠兮衣兮,綠衣黃里。(《邶風(fēng)·綠衣》)綠兮衣兮,綠衣黃裳。(《邶風(fēng)·綠衣》)綠兮絲兮,女所治兮。(《邶風(fēng)·綠衣》)瞻彼淇奧,綠竹猗猗。(《衛(wèi)風(fēng)·淇奧》)瞻彼淇奧,綠竹青青。(《衛(wèi)風(fēng)·淇奧》)瞻彼淇奧,綠竹如簀。(《衛(wèi)風(fēng)·淇奧》)終朝采綠,不盈一匊。(《小雅·采綠》)綦 1次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鄭風(fēng)·出其東門》)青色 青 3次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鄭風(fēng)·子衿》)青青子佩,悠悠我思。(《鄭風(fēng)·子衿》)充耳以青乎而。(《齊風(fēng)o著》)彩色 繡 2次君子至止,黻衣繡裳。(《秦風(fēng)·終南》)素衣朱繡,從子于鵠。(《唐風(fēng)·揚之水》
從上圖中我們可以明顯的看出,在《詩經(jīng)》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顏色是白色。而出現(xiàn)頻率次高但是分類最為細致的顏色是紅色。因此可以看出商周時期人們的色彩世界是以紅白為尊的。
而根據(jù)上表從顏色的出處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顏色大多是伴隨衣著出現(xiàn)的。不同場合衣著顏色也不同。衣著服飾的顏色也代表著人物地位身份的不同。貴族的服飾顏色一般比較多彩,而平民的服飾顏色就趨向單一顏色。
這里還有一類顏色詞語沒有列出。沒有列出的顏色詞語并非形容詞性而是名詞性。這類詞語本身帶有顏色,比如“瓊”:紅色的玉。而這類詞語中以兩色混合居多,尤以馬色的分類最為明顯。
為了更好的研究《詩經(jīng)》中的顏色與商周時代的民俗、禮樂的關(guān)系,本文將對以上幾個方面逐一進行探究。
《禮記·檀弓上》有記載:“夏后氏尚黑,大事斂用昏,戎事乘驪,牲用玄;殷人尚白,大事斂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周人尚赤,大事斂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騂。”
《論衡·指瑞篇》中也有過相關(guān)論述:“推此以況,白魚赤烏猶此類也。魚,木精;白者,殷之色也。烏者,孝鳥也;赤者,周之應(yīng)氣也。”
由此可見“殷人尚白”和“周人尚赤”自古以來就是人們所公認(rèn)的。這種對顏色的偏愛體現(xiàn)在日常的穿衣和日常禮節(jié)上。下面將從服飾入手詳細分析殷商人和周人的顏色崇拜。
商朝人以“白”為尊。這與當(dāng)時生產(chǎn)能力有限有著不可分割的關(guān)系,服飾主要以葛、麻、蠶絲、皮毛為主要的加工材料。
苧麻是商周時期平民常用的織布原料。麻衣舒適,顏色為白色。由于審美的原因,美女也與白色息息相關(guān)。 《邶風(fēng)·靜女》:“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衛(wèi)風(fēng)·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兩首詩中描寫了兩個美人。“荑”是植物初生的嫩芽,顏色為白色。《衛(wèi)風(fēng)·碩人》中對美女莊姜出嫁的描寫中透露著當(dāng)時的衣著時尚。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衣有錦緞但還崇尚麻紗衣,可見當(dāng)時對白色服飾的崇尚。“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衛(wèi)風(fēng)·碩人》)這段描寫使我們感受到被美人牽動的心緒時也體會到了所謂美,無論是容顏或是穿戴都是白色為主。
錢鍾書先生在其著作《管錐篇》中的一句話也可以作為當(dāng)時美女美色的概括: “衛(wèi)、鄘、齊風(fēng)中美人如畫像之水墨白描,未渲丹黃。”
女子尚且素淡,那男子豈不更加素淡?但事實正好相反。在《詩經(jīng)》時代,衣著素淡的恰恰是女子,而衣著艷麗的卻是男子。嘉應(yīng)大學(xué)馬鳳華曾經(jīng)在《一個男裝艷麗,女服素淡的時代—— (詩經(jīng))服飾色彩透視》中提到:“沒有男性服飾的世界是不完整的,更何況《詩經(jīng)》的時代是一個注重男性審美的時代。”
《豳風(fēng)·七月》中對男性的服飾有著詳細的描寫:“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顯然色彩鮮艷的衣料都是為男人準(zhǔn)備的。
貴州若想大力發(fā)展自身農(nóng)機技術(shù),就必須做到因勢利導(dǎo)、因地制宜,根據(jù)不同區(qū)域的自然稟賦作出分類指導(dǎo)發(fā)展決策,創(chuàng)造新的耕作制度與經(jīng)濟條件,堅持走技術(shù)化路線,用創(chuàng)新技術(shù)彌補地緣缺陷,率先鼓勵某些有條件的區(qū)域大力發(fā)展農(nóng)機化,盡可能提升省內(nèi)農(nóng)機化平均水平。
“彼其之子,三百赤芾。”(《曹風(fēng)·候人》)其中“赤芾”:為高官所佩,紅色皮制聽蔽膝,古代大夫以上的人才有資格穿戴。
同樣,《小雅·采菽》中對“赤芾”也有記錄:“赤芾在股,邪幅在下。”男人的衣著顏色雖多,但以“赤”為常。
另外對于紅色的崇尚不僅體現(xiàn)在日常穿著上,還體現(xiàn)在男女之間交換的愛情信物上。“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④,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李⑤,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衛(wèi)風(fēng)·木瓜》)這首詩表達了男女之間美好的愛情,體現(xiàn)了一種人類的高尚情感。因而你投我以木瓜,我要投你以美玉。回贈的東西表現(xiàn)的也是對愛人情意的珍視。而“瓊”是一種紅色的美玉。用紅色的美玉投給自己最心愛的人,可見紅色在當(dāng)時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的。
商朝人的衣著并非色彩單調(diào),但是卻有嚴(yán)格的等級制度劃分。
商朝人的衣著不論男女尊卑都是上下兩斷制的。上半身衣著叫“衣”,下半身衣著叫“裳”,由此而來“衣裳”。而衣著的顏色比較講究,比較高級的染織品、刺繡品及裝飾品都由奴隸主階級享用,而底層的民眾只能穿麻布以及與麻布同類的葛布制成的編織物。《秦風(fēng)·終南》:“君子至止,黻衣繡裳。”
“黻”在這里意思是古代禮服上黑與青相間的花紋,劉向《說苑》中有記載:“士服 (穿)黻,大夫 (服)黼。”這種黑青相間的服飾只有士大夫可以穿著。
由此可見商朝服飾嚴(yán)格的等級制度體現(xiàn)在顏色的使用上。這樣的以“色”分等級的風(fēng)俗也給后代的等級制度奠定了一定的基礎(chǔ),并在后世正式確立了章服制度,作為區(qū)別身份等級的標(biāo)志。
《詩經(jīng)》中出現(xiàn)顏色的詩篇雖然高達60對篇,但是在豐富多彩的顏色中依舊缺少一些重要的色彩。
首先,通過表1-1我們發(fā)現(xiàn),對于色彩的形容還處于早期階段。很多色彩還沒有形成屬于自己的名稱。麻的顏色屬自然色,未經(jīng)染色的麻并非顏色純白,而是屬于中性一些的顏色,比如米色,比如灰色。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在《詩經(jīng)》中從未出現(xiàn)過對于中性顏色的形容。一方面這跟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有關(guān),另一方面也與時代的文化發(fā)展還未全面有關(guān)。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鄭風(fēng)·出其東門》)“綦”在程俊英的《詩經(jīng)譯注》中解釋為淡綠色。而同樣是“白”, “皎”和“素”卻有色差。“皎”通常是指“潔白”,而“素”通常出現(xiàn)在對服飾的形容中。屬于比較自然的白色,較“潔白”略顯黃。通過以上例子不難看出,對于顏色的深淺程度在《詩經(jīng)》中是有著自己的劃分的。但是一些顏色缺乏自己的顏色名稱。比如紫色、粉色、灰色等都與我們今天的名稱不同。
其次,前人研究中少有對《詩經(jīng)》中紫色的研究。
但是根據(jù)程俊英的《詩經(jīng)譯注》中對“視爾如荍,貽我握椒。”(《陳風(fēng)·東門之枌》)的注釋,“荍”指錦葵,一種草本植物,開白色或紫色的花。這證明詩經(jīng)時代是不缺乏紫色的。但是可能由于某種原因,紫色并沒有像其他顏色一樣成為形容詞,能夠修飾名詞。但是并不代表在《詩經(jīng)》中就缺乏對紫色的記錄。
紫色是否在《詩經(jīng)》中真的缺失,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證明。
通過對《詩經(jīng)》的整理研究,《詩經(jīng)》中缺失的并不只有紫色,還有一些中性顏色,例如灰色、粉色。這與當(dāng)時生產(chǎn)力的低下和人民的認(rèn)識程度密切相關(guān)。對于顏色還缺乏一定的認(rèn)識。
可以想象,青色與紫色的區(qū)別在于紅色和藍色的混合比例,如果紅色和藍色混合均勻就是正紫色,如果紅色比例多一些,就是紫紅色,相反如果藍色比例多一些就是藏青色。由此看出青色和紫色的根本區(qū)別就是在紅色和藍色混合時是紅色的比例大一些還是藍色的比例大一些。
在商周時期,人民的認(rèn)識程度還不夠高,紫色與青色顏色相近色差小,因此紫色是不是被當(dāng)做青色了呢?對于這個問題我們還缺乏進一步的研究。但是并不能證明在《詩經(jīng)》中紫色就是缺失的顏色。
總之,檢索出詩經(jīng)中所有色彩相關(guān)詞語,并聯(lián)系其所代表的事物,分析其背后的風(fēng)俗與內(nèi)涵,透過色彩的本身,發(fā)掘新的觀點與新的發(fā)現(xiàn),是本文研究的重點。在后代讀者的眼中,詩經(jīng)中的世界遙遠而陌生,所能暢想的也往往受時之所限,故還原詩經(jīng)的色彩、為詩經(jīng)著色的工作,就顯得十分重要、迫在眉睫。
[1]程俊英. 《詩經(jīng)譯注》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2]揚之水.《詩經(jīng)名物新證》 [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