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央視“午間半小時”的一封信
事情還得從1988年1月間說起,鄧穎超最愛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午間半小時”節目,有一天聽到北京首都醫院的一位大夫談論安樂死的問題,她一字不漏地認真聽完節目后,就給中央廣播電臺午間半小時的同志們寫了一封信:
后來“午間半小時”節目把鄧穎超的信播了出去,許多人都為她贊成安樂死的坦誠態度所感動。人們不知道的是,鄧穎超不但贊成安樂死,而且還曾想過要身體力行。1989年10月16日,鄧穎超特意讓秘書向當時的國務院總理李鵬轉達了她的意見:“一個共產黨員,在死時再作一次革命。當我生命快要結束時,千萬不要用藥物來搶救,那是浪費人力物力的事,請組織批準,給予安樂死。”(《 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13年2月28日)
親眼目睹丈夫受盡疾病折磨
那么,鄧穎超為什么要支持安樂死呢?追根溯源是因為鄧穎超親眼目睹了丈夫周恩來受盡了病魔的蹂躪,真是慘不忍睹,甚至要潸然淚下了。
1972年5月,周恩來在檢查身體時發現尿中有癌細胞,隨后被確診為膀胱癌,自1974年6月1日住院到1976年1月8日逝世,共做大小手術13次,平均40天左右要動一次手術。
1975年6月以后,周恩來由于癌癥的折磨,身體極度消瘦,體重只剩下了30.5公斤。進入9月以后,周恩來的病情急轉直下,癌細胞繼續擴散,即由原來的“移行上皮細胞癌”轉為“鱗狀細胞癌”之后,惡性程度更高了,并很快擴散到盆腔內臨近器官、腹腔內臟,繼而轉移到全身重要器官。免疫力嚴重下降,他基本上處于臥床不起狀態。大小便已開始在床上解決,進食主要靠鼻飼,偶爾在病床上喝一點湯汁及茶水。在這種情況下,醫療組不得不取消周恩來的外事接待活動和室外散步。
實際上,周恩來對自己疾病的未來,已漸失信心。《周恩來年譜》記錄說:“(周)自己判斷病已無治,對大夫張佐良、吳蔚然說:我的病,在醫院待下去已沒有多少意思了,可否搬回家(西花廳)去住。”可惜,周恩來作為黨和國家領導人,治病已經不是他個人的事了,想放棄治療,根本由不得他。
9月20日下午,周恩來做住院后的第四次大手術。鄧小平、張春橋、李先念、汪東興和鄧穎超等來到醫院手術室外守候。周恩來清楚,做這次手術的后果很難預測。于是在進入手術室時,周恩來大聲說:“我是忠于黨、忠于人民的!我不是投降派!”以表明自己在重大原則問題上遭受“四人幫”誣蔑時的嚴正態度。這幾乎可以看作周恩來的最后遺言了,在場的鄧穎超要汪東興將此情況報告毛澤東。長達5個小時的手術,對極度虛弱的周恩來來說,又是一次嚴重的考驗,但他堅持了下來。手術過程中,醫務人員發現周恩來體內的癌細胞已擴散到全身,無法醫治了。鄧小平只能指示醫療組,盡一切努力,“減少痛苦,延長生命”。
10月24日,周恩來又做了第五次手術。這次手術后,周恩來再也沒能從病床上下來。
從11月下旬起,他身體已十分虛弱,連躺在床上大小便也沒有力氣,要依靠別人將他身體托起把便盆塞進身體下面去才行。后來,消化道發生部分梗阻,由鼻飼管通過“蠕動泵”輸入胃腸道的營養物質不能往下運轉,引起腹部脹滿不適,只得改為每天靜脈輸入抗菌素治療藥物,同時輸入必要的營養物質以維持生命活動最基本的熱量需要。但是,大劑量的各種廣譜抗菌素的反復使用,造成腸道菌群失調引起腹瀉,大便量與次數明顯增加。進而發生全身性霉菌病,導致持續高熱不退,心臟和腎臟功能衰竭,使本已十分復雜的治療工作變得更加艱難了。
由于全身免疫系統功能已面臨崩潰,抵抗力極度下降,癌細胞在體內更肆虐。它們每時每刻在吞噬著周恩來的五臟六腑、骨骼與肌肉,由此引起全身各處難以忍受的疼痛;鎮靜藥物和止痛藥品幾乎已失去了作用;滿臉胡茬,更顯出虛弱憔悴的病容。那雙令敵人望而喪膽、使同志倍感親切的眼睛已不再炯炯有神。他的體力非常差,呼吸與脈搏也很弱;說話聲音輕微,生命處在垂危之中。從12月中旬起,終日臥床的周恩來已無法進食,所需要的食物由醫護人員用管子直接灌入胃里。這時周恩來的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進食、輸血、輸液、排液……以至連翻身都受到限制。為了減少周恩來的痛苦,醫生不得已使用了安眠藥和止痛針。但是,不時襲來的劇痛,仍使周恩來常常渾身顫抖,大汗淋漓。
就是在這種痛不欲生的狀態下,周恩來仍表現出了高度的自制力。在電視歷史回顧紀實片《偉人周恩來》里,面對鏡頭,醫生張佐良回憶:“總理用的止痛藥,開頭打一針可管上四五個小時,后來管兩三個小時……他疼得實在不行時,就把我叫進去,說,我很疼,能不能哼一哼,叫喚叫喚。聽到這里,我的眼淚都掉出來了。我說,總理,你現在愿意怎樣就怎樣吧!”護士許奉生說:“這時總理是很痛苦的,可他從來不哼也不叫。有一次他正睡覺,一下讓病痛驚醒了,就問,我喊了沒有?我們說,你叫叫沒關系的,如果你疼,你就哼哼,就叫,沒關系。他搖搖頭。”
周恩來雖然已有兩個多月不能進食,但腸道內仍有自身分泌的液體,還有留下的少許殘渣,加之體內惡性腫瘤細胞和各類致病菌在迅速地生長繁殖,不停地進行新陳代謝而產生毒素。這些復雜而有害的物質造成腸道發生麻痹,本已處在高熱狀態的周恩來又增加了“腸麻痹”,使得他腹部脹滿,疼痛難耐。
為此,在1976年1月5日凌晨,醫務人員為生命垂危的周恩來做了最后一次手術,即做“結腸造瘺術”,就是在左下腹部開一個口子,以解決大便不通問題,將腸道里的“殘渣余孽”盡量清除出去,但毫無效果。隨后,接到周恩來病危通知的在京中央政治局成員、國務院負責人等陸續來到醫院。
幸運的她自然睡離人世
1月7日,周恩來病情繼續惡化,氣息已變得十分微弱,長時間處于昏迷狀態。醫療組成員、護理人員等晝夜守護在病房,隨時準備搶救。深夜11時,彌留中的周恩來從昏迷中蘇醒。他微睜雙眼,認出守在他身邊的吳階平大夫,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這里沒有什么事了。你們還是去照顧別的生病的同志,那里更需要你們……”這是周恩來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1976年1月8日上午9時57分,周恩來的心臟停止了跳動,78歲的他終于走完了艱難而坎坷的生命歷程。
一個病人,在一年半多一點的住院時間里,居然要做大小手術13次,平均40天左右要動一次手術。按我們現在的看法,這是典型的過度治療,這樣做的結果,非但不是挽救總理的生命,反而是在無休止地用醫療手段折磨病人。一個人,如果在這樣的狀態下活著,可以說是沒有一點生活質量,有的只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難怪作為妻子的鄧穎超看到丈夫受盡病魔折磨的痛苦,私下里實在不忍看下去了,凄然地對醫生表示:“這么痛苦,太難受了,他太難受……”這種惡性刺激,可能就是后來鄧穎超率先贊成安樂死的原因。
鄧穎超是幸運的,在人生的最后時刻,她沒有受多少病魔的折磨。1991年7月,鄧穎超最后一次入院后經常高燒不退。一次,她持續昏迷了12天,清醒后,她可能感到自己病情很重,就又一次提出安樂死的事。當時身邊的人都安慰她,“您的頭腦清醒,而且還可以治療,誰也不能批準你安樂死,也沒有必要”。鄧穎超最后病危的時間很短,只有一天一夜,而且是自然睡過去的,這對鄧穎超來說也是一種安樂死吧。(據《鳳凰網》)
編輯/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