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土老板”拉下水的“土局長”

文_范富文

被“土老板”拉下水的“土局長”

文_范富文

2015年7月2日，是個平常的日子，可對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交通局原局長王平來說，卻是個沮喪的日子。以往今日，他也許坐在主席臺上作侃侃而談，也許端坐在宴會廳上席與人推杯換盞。可今天呢，他威風全無，拖著因痛風而不能走路的雙腿，被兩個法警架著押上了審判臺，接受法律的審判。面對莊嚴的國徽和威嚴的法官，他不由得搖頭嘆息：想不到自己這個堂堂局長，竟栽在幾個“土老板”的手里，被他們拉下水，最終來到這個地方，這可是從未想到過的啊！

其實，王平嘆錯了，不是命運不好，而是貪欲作祟。正是貪欲這只“惡虎”，驅使他掙脫了紀律的約束，吞噬了做人的良心，擊穿了為官的底線，突破了黨員的操守，從而也失去了他曾經擁有的一切。

與“土”結緣

王平平時曾與人調侃：“我這輩子與土有緣，1961年生人，這年是辛丑年，從屬相上來講是土命。長在農家，父母終年與‘土坷垃’打交道，養活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不容易，我打小就在泥里滾泥里爬。到了上學年齡，學校條件差，泥黑板泥桌子，泥凳子上坐著我這個泥孩子。走上工作崗位，經過一番努力，官至區國土資源局局長，還是沒有離開一個‘土’字！”

還有個“土”字呢，王平卻不好對人說了。那就是在他調任江寧濱江經濟技術開發區工委副書記、管委會副主任的時候，經一位中學同學的介紹，他結識了專營土方運輸工程的老板劉旭（化名）。

那是2004年上半年的事，王平剛任職濱江經濟技術開發區，分管基建工作。當時開發區百廢待興，基建項目很多，尤其是土方工程量比較大，王平也有話語權，劉旭很想吃這塊“肥肉”。一日，他拿著王平老同學的親筆信，找上門來，寒暄一番后，掏出書信，說明來意。當時王平的頭腦還比較清醒，沒有輕易表態，只是說開發區新建不久，土方工程是有的，但也不是他一人說了算，要劉旭參加招投標。

見王平打著官腔，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劉旭忽然自責起來。他自責什么呢？他責怪自己疏忽大意，第一次上門，卻空著兩手，連個見面禮也沒帶。現在哪有白盡義務的？真是“上墳不帶燒紙——惹祖宗生氣”。看來，人家王主任不高興了！他堆著笑臉，連連表態：“王主任，我劉旭辦事憑良心，說話算數，若將土方工程給我做，我絕對是忘不了您的，也絕不會讓您白忙活！”

對劉旭的為人，王平也聽老同學說過，這人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不把錢看得太重，出手大方。他也清楚，土方工程若給姓劉的做，好處自然不必多說。

好處在這里明擺著，但黨紀國法的利劍卻也高懸著，那該何去何從？王平在權衡著，思想在斗爭著，思來想去，還是得要 “好處”的想法占了上風，理由有三：一是參加工作這些年來，自己埋頭苦干，清廉自律，可又得到什么呢？除了一堆紅本本還有一些風涼話，什么都沒有，時代變了，清廉也要跟著折腰；二是兒子很快就要考大學，一旦考上，需要花錢的地方很多，沒有點資金儲備不行，可自家的存折上卻沒有多少錢；三是當局長這些年，單位換了好幾家，從國土局到環保局再到濱江開發區，換來換去，都是平調，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樣——王平。“人人都有帝王相，地窄人稠輪不上”，況且自己年齡不小，沒有背景，更無錢財，這仕途看來已見“天花板”了。想到這里，王平心里不由得一陣悲涼，升遷無望就腐敗，這是很多貪官的想法，王平也越不過這一定律，他不想再守清廉了，要“堤內損失堤外補”，還要“趁著天晴，曬稻草要快”。這樣一想，對劉旭的請求，他不再斷然否決，而是爽快答應。

“土”里刨金

思想上的滑坡必然帶來行為上的失范。王平要在“土”里刨金，把開發區的“土山”變成自己的“金山”。

在監督缺失的荒原上，權力就是一匹奔騰的野馬，王平舞動權杖，如入無人之境。土老板劉旭在王平的權力濃蔭下納涼，愜意得很。他在濱江開發區既挖又運，多拉快跑，兩年下來，竟獲得1700多萬元的土石方工程，賺得盆滿缽溢。

賺足了鈔票的劉旭，自然要兌現諾言，報答王平。2007年年初的一天，王平的手機響了，是劉旭打來的，“王主任呀，江寧奧斯博恩莊園的別墅正在熱銷，我去看了一下，房子和地理位置都不錯，價格也較便宜，我已買了一套，你要不要來一套？”“來一套，就像點菜似的？我哪有你那么多的錢！”王平答道。“嗯，錢的問題不用你操心，只要滿意就行。要不，你先來看看？”劉旭給王平交了個底。

王平聽了，心中一陣竊喜，自己早就想買別墅，可口袋里缺錢，沒想到現在竟有人找上門來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再說了，自己幫了劉旭那么大的忙，算是有功之臣，也該享受一下“勝利成果”了，于是當即答應：“好的!”

數日后的一天，王平上了劉旭開來的車，專程到奧斯博恩莊園看別墅。這里環境優美、交通便利、別墅成群，王平看后十分滿意。不過他也清楚，偷來的鑼鼓敲不得，這不花錢的別墅記在自己的名下，萬一哪天紀委來查，麻煩可就大了！他多了一個心眼，讓劉旭將別墅記在自己兒子王成（化名）名下，并提供了王成的相關信息。

一個月后，劉旭將“勝利果實”送到王平辦公室的案頭，是幢100多萬元別墅的房產證。王平見狀，笑得兩眼瞇成了一條線，連夸劉旭會辦事。

劉旭見王平喜歡房子，就投其所好，不送錢，只送房。兩年后，江寧祿口的一個高檔小區建成，劉旭一連買了幾套，用于投資。他想起幫過自己大忙的王平，只送一套別墅是表達不了心意的，況且往后有求于人家的地方還多著呢，于是便花了170多萬元，給王平買了一套。王平沒持異議，只是要求仍將該房記在兒子的名下。

沒過多久，劉旭、王平一起去廣西北海游玩。這里風景如畫、氣候宜人，且又有銀灘海濱浴場，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王平洗完海水浴，頓生感慨：“將來若能在這地方養老，那該多好啊！”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劉旭接過話頭：“這事包在我身上！”出了浴場，他就帶王平在北海看房，并選中一處緊靠銀灘浴場的商業房產，二人各買了一套，買單自然非劉旭莫屬了。這養老房不能給兒子，王平當仁不讓地記在自己的名下。

不花一分錢，就獲得了3套房子，讓王平飽嘗與“土老板”打交道的甜頭，從此兩眼專盯“土老板”。功夫不負苦心人，很快，他又結識了另一個“土老板”李海（化名）。

“土崩”被埋

李海是開礦的，開礦少不了要掘土，與土打交道，說他是“土老板”也算確切。這李海看中了江寧區湯山的一座礦山，便找當過區國土局長和環保局長的王平幫忙，以便開采。礦山是國有資產，不是誰想開就能開的，審批程序多，而且環評也很重要，不符合環保要求的也不能開。好在這兩個部門王平都干過，人頭熟，政策明，說話也有分量，在其周旋下，李海一路過關斬將，終于拿到了礦山的開采權，并且狠狠地賺了一筆。

李海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舍得在王平身上花錢。2005年11月的一天，王平在江寧的一家4S店看中了一款價值23萬元的蒙迪歐轎車，剛交完定金，就接到李海的電話：“人現在哪兒？晚上有飯局。”王平回答就在4S店。李海當即明白，迅即趕來，以支票形式幫王平付清了剩余車款20萬元。2007年，王成考上大學，李海借機賀喜，往王成的卡上匯了10萬元。2011年，王成出國留學，這喜更要賀了，吃完王平擺的“喜宴”，李海不失時機地將早已備好的10萬元現金呈上。王平客套了幾句，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王平在“土老板”身上掘土，在“土”里刨金。“土”挖得越深，他陷得也越深，到頭來，當“土”崩了的時候，他也就被“埋”進去了，雖然得了些錢財，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2014年11月，劉旭因違法經營而“中舉”，受到審查。審查期間，劉旭不僅如實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還竹筒倒豆子似的，向辦案人員交代了如何為爭取土方工程而向王平行賄，送其3套房產的事實。此時的王平已轉任江寧區交通局局長，南京市紀委獲悉其違紀違法線索，十分重視，在初核的基礎上，迅速對其采取“雙規”措施。僅較量幾個回合，王平便敗下陣來，身上的“膿水”也淌了出來。不僅交代了收受“土老板”劉旭、李海的房產、錢財的事實，還交代了自己自2013年擔任江寧區交通局長以來，仍不收手，繼續受賄的事實。如為幫助某社區副主任的表弟討要500萬元貨款，以及幫助該副主任的兒子安排工作而收受其送的7萬元“感謝費”的犯罪事實。

法不容貪。2015年7月2日，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王平受賄一案，認定其利用職務之便，收受“土老板”劉旭等人的賄賂共計人民幣355萬元。因其在審查期間主動供述，積極退贓，具有從輕處罰的情節，最終，法院判處王平有期徒刑10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50萬元。

思想“越軌”，人生“翻車”。跌入高墻的王平，將和其他罪犯一樣，擠在有限的空間里，在孤獨和悔恨中度過漫漫歲月。他對前來探視的親友說：“失去了自由，才知道錢是身外之物；一聽到高墻外的鳥叫聲，我無比羨慕，鳥尚能飛來飛去，而我卻不能離開這七步之門。這該死的貪欲，真是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