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難忘的經歷（二）

曲藝界的老人都知道一件事，文革以后，是毛主席親自點名，讓侯寶林走出牛棚，當上了四屆人大代表。歷屆中央領導都非常關心和愛護相聲演員，并且關心他們的藝術成長。這里我記敘胡耀邦總書記關心相聲藝術的一段經歷。

1984年的9月份，我接到了一個文件，是中共中央辦公廳通知。通知讓我參加這一年底到次年初，去美國、加拿大、墨西哥，以演出的方式慰問中國留學生，時間為期是兩個月，而且跨元旦和春節兩個節日。通知問我有沒有時間，還問我跟哪個搭檔一起去表演相聲，還通知我要準備好，到中南海去集訓，而且是一個半月。

天哪！這可是個大事。第一，作為相聲這門藝術，當時只到過香港表演，那時也算沖出了國門。這次一下子沖出太平洋不說，一次三個國家兩個月，從來沒有過呀？第二，什么演出，還要到中南海去集訓？第三，演出應該由文化部管，怎么中辦發通知呀？我問了許多人，大家都分析不出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通知來了，得馬上落實呀！我與馬季團長請示了一下，提出由于李文華已經患了喉疾，請王金寶老師與我一起合作。得到了同意以后，我膽膽怯怯地按照通知的要求來到了中南海——我做夢都想不到我能夠進去的地方。

進中南海規矩很多，通知上不讓騎自行車去，說不好存車，只好坐公共汽車，然后站在門口等人領我和王金寶進去。

頭一次進中南海，眼睛都看不過來，東張西望，糊里糊涂地就被帶到一個大辦公室。第一天，也就是個見面會，慰問團的同志們互相介紹一下。我一看演員只有四個人，我們倆，加上胡松華老師（那一年他50歲出頭），為他伴奏的手風琴老師（20多歲），其余都是與留學生有關的中央各個部委的負責人：教育部的部長，民航總局的局長，科技部的部長，中宣部的文藝局長等。當時的中辦負責人楊仲瑜同志負責召集。他一見到我就說：“姜昆，知道嗎，你和胡松華老師是總書記點名讓你們去的！”我一驚，怎么會呀？胡總書記為什么讓我們去？胡總書記怎么就點我們兩個人去呀？

帶著這個疑問，我們在中南海開始了集訓，一訓就是一個多月。經過學習，開始知道了這次任務的性質。胡耀邦同志是中國改革開放早期的主要旗手之一。他任總書記以后，開始了中國的全面撥亂反正，改革、復興的籌備工作。胡啟立同志負責中央的書記處工作。按照中央的部署，成立了中央引進國外智力人才領導小組。由王迺同志負責。中央認為，中國未來的改革開放，離不開留學生學成以后報效祖國這個方面的工作。這一次就是按照胡耀邦同志的指示，王迺同志帶隊，我們去美國、加拿大、墨西哥代表中國政府去看望中國在那里的留學生，表達祖國人民對他們的期望和關心。

我們的代表團平均年齡在55歲以上，基本上全是老同志。我和胡松華老師這一行算是最年輕的。我們住在毛主席故居前的一座大的辦公室里，每天學習文件，領會中央的意圖，也了解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中國留學生的狀況。我也積極地準備節目。

1984年12月初的一天，我們在中南海的集訓地正在學習，接到了下午胡耀邦總書記要接見我們代表團成員的消息。那天中午，我就沒心思吃飯了，一直在想象胡耀邦同志接見我們時，會是什么樣的情景。

下午，四點半，負責我們的同志通知，馬上集合，去耀邦同志的辦公室。

耀邦同志的辦公室離主席的故居不遠。我們步行來到他的辦公室，聽秘書說耀邦同志中午沒有休息，一直在找人談和批文件，就在他的辦公室旁邊的一個小走廊里等了十幾分鐘。不一會兒，秘書過來召喚我們，我們排著隊伍依次進去了。

胡耀邦的辦公室沒有我想象的大，也沒有那么排場，桌子上全是文件，地方也不大。我們十幾個進去，只能坐下七八個，其余的人全是站著。現在的人們常說，胡耀邦主持中央工作期間，是我們黨最民主、政治生活最正常、最活躍的時期。事實就是如此。

胡耀邦同志接見我們，沒有坐著，一直是站著說話。由于辦公室暖氣很足，胡耀邦同志穿著白汗衫，雖然聽說了他一直沒有休息在忙，但是總書記一點疲憊的意思也沒有，精神矍鑠。一進門，他就主動地招呼我們：“大家好，你們學習的情況我都知道，你們不用多談，來，能坐的坐，不能坐的就站著，為了表示平等，我也站著！”一句話，就把我們大家逗樂了！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秘書一一介紹了我們，胡總書記像嘮家常一樣地問：“你們去看望留學生，都準備了些什么禮物？”

當時，一位老領導同志說：“耀邦同志，您講幾句話吧，您的囑托，就是我們給留學生送去的今年春節最好的禮物。”

胡耀邦說：“怎么能這么說，話要講，但是禮物也要準備。要買一些水果糖給孩子們吃嘛，吃祖國人民的糖肯定比美國的糖甜，你們信不信？”辦公室里又一次地響起了歡笑聲。

總書記繼續說：“組織這次活動的時候，我拜托他們一定要符合留學生的特點，讓他們感到祖國人民對他們的關心，可是一看到他們報上的名單我就不滿意，怎么全是叔叔大爺，現在的孩子們連爸爸的話都不大愿意聽，叔叔大爺那要去了還行？我提議讓胡松華去，他是我們共青團、青聯的老常委，要讓他給孩子們唱歌，唱‘贊歌多好聽！我還提議了更年輕的姜昆，他的相聲孩子們準歡迎，過年了就要樂嘛，相聲逗得哈哈大笑，氣氛多好，你們叔叔大爺們也顯得年輕了，孩子們就不怕你們了，就歡迎你們了，你們說對不對？姜昆準備好相聲沒有？”

我站在后排大聲說：“總書記，放心，全準備好了！一定讓大家笑個夠！”

總書記說：“好，我先給相聲鼓掌！”

胡耀邦同志的辦公室里響起了一通掌聲，楊仲瑜同志馬上把我們準備的具體節目向總書記作了匯報，總書記非常滿意。并且就我們這次任務作了語重心長的囑托。

這時候，我一邊聽一邊想：終于知道了為什么總書記點名讓我參加這個團。我心中的謎也徹底打開了。

1984年的12月中旬，我們代表團來到了美國，我們走訪了三個國家的二十幾所學校，我和王金寶同志為他們表演了相聲，每一次都得到留學生熱情的掌聲和酣暢淋漓的笑聲。

直到1985年1月底，我由于中央電視臺春節晚會召回，提前離隊回國準備1985年的春節晚會，在美洲一共訪問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演出了近三十場。